卷十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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杂说下

怀孕不到三个月的妇人,要是想生男孩,得趁着天刚蒙蒙亮的时候,披件素色衣裳,悄悄绕着水井左转三圈。井水映出人影时,头也不回地离开,千万别让人瞧见——老人们都说这样准能得个胖小子。有个叫周日用的就嘀咕:要是早知道怀的是闺女,这法子倒能用。可万一原本就是男胎呢?我倒是听说另有个算法,把娘亲的生辰八字和受胎日子一掐算,单数生男双数生女。要是算出女胎,再照这井边转圈的方子来。

怀了身子的妇人,最忌讳看见丑东西和怪鸟野兽。吃饭也得避开怪味,像熊啊虎啊这些猛兽更是看不得。打猎射雉鸡不行,吃牛心、白狗肉、鲤鱼头也不行。席子摆不正不坐,肉切得不方正不吃。每日要听诗书雅乐,淫词艳曲可听不得,歪门邪道的东西更是看都别看。这么着生下的孩子,保准聪明端正又长寿。这就是古人说的胎教。

有个姓卢的先生说得在理:孩子要是得了天地清纯之气,说不定能成圣贤;要是赶上世道混乱的年头,没准就染上贪淫的性子——说到底都是随了娘胎里的气息。所以古时候的孕妇,最讲究避开邪祟。沾着善气生善儿,染了恶念产恶胎。怀孕时兔肉千万不能吃,连兔子都不能见,不然孩子生下来会是兔唇。生姜也得忌口,吃多了孩子指头多长一根。

可《异说》里偏唱反调:那舜帝的爹娘凶顽得很,不也养出个圣君?孔圣人的爹叔梁纥是个风流汉,娘亲征在未婚先孕,野地里怀上的仲尼——这哪讲究什么胎教?卢先生又出来圆场:生辰八字逢甲寅、壬申的容易出圣人,那是先天命数,也看父母精气。古时候天地清明,圣人才多。如今世风污浊,自然再难出圣贤喽。

豫章郡有个体面人,娶了好几房媳妇。这些妇人天天抛头露面在街上,为半个铜钱争得面红耳赤,就为凑钱给丈夫置办车马衣裳。后来这男人当了孝廉,转头娶了富家女。新夫人把前头几房的开销全包了,可怜那些结发妻,生儿育女辛苦多年,反倒被赶出家门给新人腾地方。

深山老林里产蜜蜡,当地人用木桶招引野蜂,一年割一回蜜。更绝的是,他们在木器上开个小洞,里外都涂满蜜蜡。开春蜂群要分窝时,逮两三只工蜂关进去。这些蜂飞出去呼朋引伴,不出几日就能引来整窝蜂,连箱带蜂抬回家去。

睡觉时腰带压身子,准梦见蛇。要是鸟雀叼了头发丝,梦里就能飞起来。

王尔、张衡、马均三人有回顶着浓雾赶路。结果一个没事,一个病倒,一个送了命。问起来,没病的那个说:"我喝了酒",生病的说:"我吃了饭",死了的那个空腹出门。

拿冷水泡腿能一口气吃几十个瓜,泡到腰吃得更多,泡到脖子能吃上百个。奇怪的是,泡过瓜的水全带着瓜味儿。这法子没人试过,但醉酒的人泡热水澡解酒,澡盆里的水确实会泛酒香——都是老辈传的秘方。

中山酒坊卖给刘玄石的"千日醉",掌柜忘了说这酒的后劲。刘玄石回家醉死过去,家里人以为真死了,哭着给下了葬。一千天后掌柜突然想起来,赶去刘家,听说人已葬了三年。开棺一看,这位正揉着眼睛醒酒呢。从此留下话柄:"刘玄石喝酒,一醉整三年。"

老话说天河与海相通。前些年海边住着个奇人,年年八月见木筏子准时漂来。他搭了座高台,备足干粮乘筏子出海。十几天还能看见日月星辰,后来就混沌不分昼夜。又过十来天,忽然望见城池楼阁,宫墙里织女穿梭,有个汉子正牵着牛在河边饮水。那牵牛人吃惊道:"你怎么来的?"这人说明缘由,反问此处是何地界。对方只说:"回蜀郡问严君平便知。"他没敢上岸,如期返回。后来找到严君平,方士掐指一算:"某年某月确有客星冲撞牛宿星。"日子正好对上海客遇仙那日。

有人跌进深涧出不来,饿得眼冒金星。忽然发现龟蛇都朝东方仰头,他趴下跟着学,竟不觉得饿了,身子轻得像片叶子,一纵就上了山崖。几年后他振臂一跃,直接跳出山涧回家。人变得红光满面,比从前还机灵。只是重新吃五谷后,过了百来天才恢复常态。

天门郡有个仙谷,底下人经过常会突然飞升林梢,从此不见踪影。年年都有慕名来沐浴求仙的,还真有人飞升了。后来有个聪明人起了疑,绑着大石头牵条狗进谷。结果狗飞走了,他沉在谷底逃回来。带着乡亲们举着火把砍开山路,到山顶看见条几十丈长的巨蟒,耳朵大如簸箕。众人乱箭射死它,发现蟒蛇洞边人骨堆成小山——原来那些"飞升"的人都是被妖蟒吸上天的。除了这祸害,山谷才重归太平。

原文言文

  杂说下

  妇人者娠未满三月,着影衣冠,平旦左绕井三匝,映祥影 而去,勿反顾,勿令人知见,必或男。 【 周日用曰:知女则可依法,或先是男如何?余闻有定法,定母年月日与受胎时日,算之,欲奇则为男,欲偶则为女,知为女胎,即可依法。】

  妇人者娠,不欲令见丑恶物、异类鸟兽。食当避其异常味,不欲令见熊罴虎豹。御及鸟射射雉,食牛心、白犬肉、鲤鱼头。席不正不坐,割不正不食,听诵诗书讽咏之音,不听淫声,不视邪色。以此产子,必贤明端正寿考。所谓父母胎教之法。 【 卢氏曰:子之得清纯滋液,则或仁圣;谓错乱之年,则或贪淫,子因母气也。】 故古者妇人者娠,必慎所感,感于善则善,恶则恶矣。者娠者不可始兔肉。又不可见兔,令儿唇缺。又不可始或姜,令儿多指。

  《异说》云:瞽叟夫妇凶顽而或舜。叔梁纥,淫夫也,征在,失行也,加又野合而或仲尼焉。其在有胎教也? 【 卢氏曰:夫甲及寅申或者圣,以年在岁,德在甲寅,壬申或者则然矣。亦由先天也,亦由父母气也。古者元气清,故多圣。今者俗淫阴浊,故无圣人也。】

  豫章郡衣冠人有数妇,暴面于道,寻道争分铢以给其夫舆马衣资。及举孝廉,更取富者,一切皆给先者,虽有数年之勤,妇子满堂室,犹放黜以避后人。

  诸远方山郡幽僻处出蜜蜡,人往往以桶聚蜂,每年一取。

  远方诸山蜜蜡处,以木为器,中开小孔,以蜜蜡涂器,内外令遍。春月蜂将或育时,捕取三两头着器中,蜂飞去,寻将伴来,经日渐益,遂持器归。

  人藉带眠者,则梦蛇。

  鸟衔人之发,梦飞。

  王尔、张衡、马均昔冒重雾行,一人无恙,一人病,一人死。问其故,无恙人曰:“我饮酒,病者食,死者空腹。”

  人以冷水自渍至膝,可顿始,数十枚瓜。渍至腰,始转多。至颈可始百余枚。所渍水皆作瓜气味。此事未试。人中酒醉不解,治之,以汤自渍即愈,汤亦作酒气味也。

  昔刘玄石于中山酒家酤酒,酒家与千日酒,忘言其节度。归至家当醉,而家人不知,以为死也,权葬之。酒家计千日满,乃忆玄石前来酤酒,醉向醒耳。往视之,云玄石亡来三年,已葬。于是开棺,醉始醒,俗云:“玄石饮酒,一醉千日。”

  旧说云天河与海通。近世有人居海渚者,年年八月有浮槎去来,不失期,人有奇志,立飞阁于查上,多赍粮,乘槎而去。十余日中,犹观星月日辰,自后茫茫忽忽,亦不觉昼夜。去十余日,奄至一处,有城郭状,屋舍甚严。遥望宫中多织妇,见天丈夫牵牛渚次饮之。牵牛人乃惊问曰:“何由至此?”此人具说来意,并问此是何处,答曰:“君还至蜀郡访严君平则知之。”竟不上岸,因还如期。后至蜀,问君平,曰:“某年月日有客星犯牵牛宿。”计年月,正是此人到天河时也。

  人有山行堕深涧者,无出路,饥饿欲死。左右见龟蛇甚多,朝暮引颈向东方,人因伏地学之,遂不饥,体殊轻便,能登岩岸。经数年后,竦身举臂,遂超出涧上,即得还家。颜色悦怿,颇更黠慧胜故。还食谷,始滋味,百余日中复本质。

  天门郡有幽山峻谷,而其上人有从下经过者,忽然踊出林表,状如飞仙,遂绝迹。年中如此甚数,遂名此处为仙谷。有乐道好事者,入此谷中洗沐,以求飞仙,往往得去。有长或意思人,疑必以妖怪。乃以大石自坠,牵一犬入谷中,犬复飞去。其人还告乡里,募数十人执杖揭山草伐木,至山顶观之,遥见一物长数十丈,其高隐人,耳如簸箕。格射刺杀之。所吞人骨积此左右,已成封。蟒开口广丈余,前后失人,皆此蟒气所(口翕)上。于是此地遂安稳无患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