十三年开春,齐侯和卫侯带着兵马驻扎在垂葭这地方,其实是在郹氏的地盘上。两人合计着要渡河去打晋国,可齐国的大夫们个个摇头说使不得。唯独邴意兹捋着胡子说:"咱们派精锐直扑河内,等消息传到晋国都城绛县,少说也得三五日。等绛县那边反应过来调兵,没三个月根本到不了河边——那时候咱们早渡过去了!"齐侯一听乐了,当场把其他大夫的车驾都收了,只让邴意兹坐着华车。
齐侯想跟卫侯同乘,特意摆酒设宴。酒过三巡时,外头突然有人慌慌张张来报:"晋军杀过来了!"齐侯一把按住要起身的卫侯:"您且坐着,让寡人来驾车!"说着披甲执鞭就要赶车。刚冲出几步,又有人来报说根本没晋军,这场闹剧才收场。
晋国这边,赵鞅正跟邯郸午掰扯:"把卫国进贡的五百户还我,我让他们住晋阳去。"邯郸午当面答应得好好的,回去跟族里长辈一商量,老人们急得直跺脚:"这不成!卫国人是冲着咱们邯郸来的,要是挪到晋阳,等于跟卫国断交啊!"最后他们想了个馊主意——假装去攻打齐国,暗地里还是把人送去了晋阳。赵鞅得知后火冒三丈,直接把邯郸午抓起来关在晋阳,还派武士持剑闯进邯郸城。家臣涉宾拼命拦着不让进,赵鞅就放出话去:"我这是私怨,你们另立家主吧。"结果邯郸午就这么掉了脑袋。他儿子赵稷和涉宾一怒之下,带着整个邯郸城造反了。
六月暑气正盛时,晋国上军司马籍秦带兵围了邯郸城。这里头关系可复杂了——邯郸午是荀寅的外甥,荀寅又和范吉射是亲家。这几位平时好得穿一条裤子,现在自然不肯帮着打邯郸,反倒密谋要作乱。赵鞅的家臣董安于急得直搓手:"主公得早作防备啊!"赵鞅却慢悠悠地说:"晋国早有法令,挑起内乱者死。咱们后发制人便是。"董安于急得眼眶发红:"与其连累百姓,不如让我一个人顶罪!"可赵鞅死活不同意。
到了七月,范氏和中行氏果然带兵攻打赵氏府邸,赵鞅仓皇逃往晋阳。晋国人立刻派兵把晋阳围得水泄不通。这时候晋国内部各怀鬼胎——范皋夷在范家不得宠,憋着要造反;梁婴父仗着知文子宠爱想当卿大夫;韩简子与中行文子有仇,魏襄子也跟范昭子不对付。这五家一合计,打算联手赶走荀寅和范吉射。荀跞跑去跟晋侯说:"当初盟书明明白白写着,谁挑事谁偿命。现在三家都作乱,光处置赵鞅不公平啊!"
十一月寒风刺骨时,荀跞带着韩、魏两家攻打范氏和中行氏,结果没打赢。范吉射他们气昏了头,竟要转头去打晋侯。齐国人高彊急得直拍大腿:"我这老胳膊断过三次都接好了——打国君这种病可没药医啊!百姓不会帮你们的!"可那二位根本听不进去。结果百姓们抄起家伙帮国君,范氏和中行氏大败而逃。到了腊月里,赵鞅终于风风光光回到绛城,在宫门前歃血为盟。
早先卫国还有段插曲:公叔文子上朝时说要宴请灵公,下朝遇见史䲡就说了这事。史䲡掐指一算:"您要倒大霉!您这么富,国君那么贪..."话没说完公叔文子就慌了:"哎呀我该先跟您商量的!"史䲡安慰他:"只要谨守臣道还能保命。倒是您儿子戌骄横惯了,怕是要栽跟头。"后来文子去世,卫灵公果然开始找公叔戌的茬,嫌他太有钱。公叔戌还想清理国君夫人的党羽,夫人立刻哭哭啼啼告状:"戌要造反!"
【经】
十有三年春,齐侯、卫侯次于垂葭。
夏,筑蛇渊囿。
大蒐于比蒲。
卫公孟彄帅师伐曹。
秋,晋赵鞅入于晋阳以叛。
冬,晋荀寅、士吉射入于朝歌以叛。
晋赵鞅归于晋。
薛弑其君比。
【传】
十三年春,齐侯、卫侯次于垂葭,实郹氏。使师伐晋,将济河。诸大夫皆曰:“不可。”邴意兹曰:“可。锐师伐河内,传必数日而后及绛。绛不三月,不能出河,则我既济水矣。”乃伐河内。齐侯皆敛诸大夫之轩,唯邴意兹乘轩。齐侯欲与卫侯乘,与之宴,而驾乘广,载甲焉。使告曰:“晋师至矣。”齐侯曰:“比君之驾也,寡人请摄。”乃介而与之乘,驱之。或告曰:“无晋师。”乃止。
晋赵鞅谓邯郸午曰:“归我卫贡五百家,吾舍诸晋阳。”午许诺。归告其父兄,父兄皆曰:“不可。卫是以为邯郸,而寘诸晋阳,绝卫之道也。不如侵齐而谋之。”乃如之,而归之于晋阳。赵孟怒,召午而囚诸晋阳。使其从者说剑而入,涉宾不可。乃使告邯郸人曰:“吾私有讨于午也,二三子唯所欲立。”遂杀午。赵稷、涉宾以邯郸叛。
夏六月,上军司马籍秦围邯郸。邯郸午,荀寅之甥也;荀寅,范吉射之姻也。而相与睦,故不与围邯郸,将作乱。董安于闻之,告赵孟曰:“先备诸。”赵孟曰:“晋国有命,始祸者死,为后可也。”安于曰:“与其害于民,宁我独死。请以我说。”赵孟不可。
秋七月,范氏、中行氏伐赵氏之宫,赵鞅奔晋阳。晋人围之。范皋夷无宠于范吉射,而欲为乱于范氏。梁婴父嬖于知文子,文子欲以为卿。韩简子与中行文子相恶,魏襄子亦与范昭子相恶。故五子谋,将逐荀寅而以梁婴父代之,逐范吉射而以范皋夷代之。荀跞言于晋侯曰:“君命大臣,始祸者死,载书在河。今三臣始祸,而独逐鞅,刑已不钧矣。请皆逐之。”
冬十一月,荀跞、韩不信、魏曼多奉公以伐范氏、中行氏,弗克。二子将伐公,齐高彊曰:“三折肱知为良医。唯伐君为不可,民弗与也。我以伐君在此矣。三家未睦,可尽克也。克之,君将谁与?若先伐君,是使睦也。”弗听,遂伐公。国人助公,二子败,从而伐之。丁未,荀寅、士吉射奔朝歌,韩、魏以赵氏为请。十二月辛未,赵鞅入于绛,盟于公宫。
初,卫公叔文子朝而请享灵公,退,见史而告之。史䲡曰:“子必祸矣,子富而君贪,罪其及子乎。”文子曰:“然。吾不先告子,是吾罪也。君既许我矣,其若之何?”史䲡曰:“无害。子臣,可以免。富而能臣,必免于难,上下同之。戌也骄,其亡乎。富而不骄者鲜,吾唯子之见。骄而不亡者,未之有也。戌必与焉。”及文子卒,卫侯始恶于公叔戌,以其富也。公叔戌又将去夫人之党,夫人愬之曰:“戌将为乱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