汉水南岸住着个姓严的书生，人们都叫他冯翊严生。那年深秋，他独自登上岘山赏红叶，忽然在枯草丛里踢着个圆溜溜的东西。拾起来一看，竟是个鸡蛋大小的黑珠子，通体透亮得像冻住的泉水，迎着日头还泛着青光。
回家路上遇见邻家老翁，老翁眯着眼瞧了半天，突然拍腿叫道："这可是夜明珠啊！"严生半信半疑，拿丝绢裹了收在樟木箱里，闲来无事就取出来把玩。说来也怪，这珠子寒冬不凉，酷暑不热，总带着股山涧清泉的凉意。
转年开春，严生带着珠子去长安游学。春明门外杨柳才抽新芽，忽见个深目高鼻的胡商拦住去路。那胡商搓着手，汉话说得生硬："郎君行囊里...可是藏着宝贝？"严生心头一跳，犹豫着掏出黑珠子。
胡商双手接过珠子时，羊皮袄的袖子都在发抖。他突然单膝跪地，声音发颤："这是我国遗失三年的清水珠啊！"原来这胡商来自西域某国，他们那儿的水井自打丢了宝珠，全都浑浊不堪，百姓喝了都闹肚子。胡商说着掏出个皮囊，倒出半碗黄泥水。珠子刚沉入碗底，那水就跟施了法术似的，转眼变得比琉璃还透亮。
严生看着碗底沉淀的泥沙，忽然想起岘山脚下那些挑浑水吃的樵夫。他接过胡商递来的三十万钱时，铜钱串子压得手掌生疼，却觉得箱子里少了珠子，心里反倒轻快起来。
冯翊严生者，家于汉南。尝游岘山，得一物，其状若弹丸，色黑而大，有光，视之洁彻，若轻冰焉。生持以示于人，或曰：“珠也。”生因以“弹珠”名之，常置于箱中。其后生游长安，乃于春明门逢一胡人，叩焉而言：“衣橐中有奇宝，愿有得一见。”生即以“弹珠”示之。胡人捧之而喜曰：“此天下之奇货也，愿以三十万为价。”曰：“此宝安所用而君厚其价如是哉！”胡人曰：“我，西国人。此乃吾国之至宝，国人谓之‘清水珠’，若置于浊水，泠然洞彻矣。自亡此宝且三岁，吾国之井泉尽浊，国人俱病。故此越海逾山，来中夏以求之。今果得于子矣。”胡人即命注浊水于缶，以珠投之，俄而其水澹然清莹，纤毫可辩。生于是以珠与胡，获其价而去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