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四十六回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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话说那雍王章邯正在废丘城里头坐着呢,忽然连着收到两封急报,说散关那边汉军来势汹汹,樊哙那厮正带着人猛攻,眼瞅着就要顶不住了,求他赶紧派兵增援。

章邯一听这消息,脸都吓白了,拍着桌子直跺脚:"前些日子我还说栈道没修好,汉军过不来呢!哪知道他们这么快就杀到散关了!"他赶紧派人去栎阳、高奴两处报信,叫他们早做准备。这边刚传令让吕马通、孙安点齐兵马准备迎敌,就见章平浑身是血地闯了进来,扑通一声跪在地上直哭。

章邯一把拽起他:"散关怎么丢的?汉军怎么过的栈道?韩信那小子使了什么诡计?"章平抹着眼泪,把周勃他们投降的事,还有汉军明着修栈道、暗地里却从陈仓偷袭的计策,一五一十都说了。章邯听得直摇头:"范增老早就说过,韩信这小子要是有人重用,迟早是个祸害!霸王不听劝,这下可好!"说着又咬牙切齿道:"你先下去养伤,看我怎么收拾那个钻裤裆的窝囊废!"

旁边几个谋士赶紧劝:"大王可别轻敌啊,韩信那小子诡计多端..."章邯一摆手打断他们:"我打了三十多年仗,什么阵仗没见过?还怕他个毛头小子?"当即就带着大军出发了。

那边夏侯婴带着先锋部队刚到废丘附近,看见楚军阵势不小,没敢轻举妄动,在五十里外扎下营寨。韩信带着主力赶到后,把夏侯婴叫到跟前咬耳朵:"章邯是秦朝名将,不能硬拼。明天你跟他交手时,就这么这么办..."夏侯婴领命而去。

第二天两军对阵,章邯挺着长枪出来叫阵:"汉王在褒中好好待着不行吗?非要听信韩信这个钻裤裆的,跑来送死?"夏侯婴也不示弱,把项羽怎么违约、怎么杀害义帝的事都抖落出来,气得章邯哇呀呀直叫,挺枪就刺。两人打了十几个回合,夏侯婴假装打不过,掉头就跑。章邯带着大军紧追不舍,追到个山岗前,夏侯婴突然勒住马回头喊:"章邯老儿,敢不敢再打一场?"

章邯冷笑:"败军之将还敢言勇?"夏侯婴故意激他:"你个老棺材瓤子,胳膊腿都不利索了,也配跟我打?"这话可把章邯气坏了,拍马又冲上来。没打几下,夏侯婴又往松林里跑。章邯追到林子边,突然看见韩信带着人马杀出来,拦住了去路。

韩信提着画戟笑道:"我可等你半天了!"章邯张嘴就骂:"钻裤裆的,活腻歪了是吧?"两人交手没几招,韩信也假装败走。这时候季良、季恒兄弟带着三千人马赶来,劝章邯别追了,怕中埋伏。章邯正在兴头上:"我巴不得他们全来呢,正好一锅端!"正说着,探子来报说韩信逃跑时连人带马掉山涧里了,夏侯婴正带人抢救呢。

章邯派人爬到高处一看,果然看见远处山谷里有人影晃动,好像在打捞什么。他哈哈大笑:"这钻裤裆的合该死在我手里!"带着大军就往山谷里冲。等进了山谷才发现不对劲——两边全是密林,一个汉军影子都没有。这时候天也黑了,楚军人挤人根本转不开身。突然山顶一声炮响,四周树林轰地烧起来,火苗蹿得老高。

章邯这才知道中计了,想掉头跑,可后路也被大火封住。季良兄弟拉着他:"前面有条小路能上凤岭!"三人赶紧弃马爬山,累得气喘吁吁爬到岭上。刚想歇会儿,就听见山下杀声震天,火越烧越大。章邯说:"这儿不能待了,趁着月亮地赶紧翻过去。"三人摸黑找到个山神庙,刚合眼就听见外面有楚军说话声。季良扒着门缝一看,领头的正是吕马通!

原来吕马通听说章邯中计,带着一千人马来找,正好在这庙前碰上了。章邯又惊又喜,问他们怎么找来的。吕马通说:"章平将军不放心,特意让我来接应。"当下众人就在庙里生火做饭。天亮后一行人往回走,路上遇到章平带着残兵来接应——这一仗楚军被烧死大半,剩下的也都带伤。

章邯悔得肠子都青了,刚下令紧闭城门休整,就听人来报说韩信带着人马把城围了。汉军举着章邯的兵器在城下叫骂,那话说得要多难听有多难听。

章邯一听探子回报,气得胡子都翘起来了,拍案大喝道:"我堂堂秦国大将,当年横扫六国的时候,哪个不闻风丧胆?如今封了雍王镇守三秦,倒叫个钻裤裆的穷小子堵在家门口骂街?"说着就踹翻案几,冲着左右吼道:"速速点齐兵马,老子今天非把这胯夫剁成肉酱不可!"

季良几个将领慌忙拦住,急得直搓手:"大王万万不可啊!这分明是韩信的激将法,就等着您气昏头出城呢。咱们将士连日苦战,好歹歇两天再打也不迟啊!"章邯哪里听得进去,正瞪着眼要骂人,城外又传来震天响的炮声。小兵连滚带爬进来报信,说汉军那些兵痞子更过分了,有的光着膀子躺地上晒太阳,有的对着城墙撒尿,污言秽语能把死人骂活喽。

章邯带着众将蹬上城楼一看,好家伙!汉军简直把城下当自家后院,有个胖军汉甚至撅着屁股拍城墙。季良突然眼睛一亮,凑到章邯耳边:"您看韩信这架势,像不像当年项梁在定陶骄兵必败的模样?"旁边孙安却皱紧眉头:"末将总觉得不对劲,韩信用兵如神,怎么会犯这种低级错误?"

"放屁!"章邯一甩披风,铠甲哗啦作响,"昨天是老子轻敌才吃了亏。你们看看城下这群乌合之众,韩信分明就是个草包!"当即拍板道:"今夜劫营!季良你带三千人从南门杀他右翼,我亲率主力直捣中军大帐。章平有伤在身,就留守废丘。"

殊不知韩信早料到这招。他悄悄把主力后撤三十里,却让樊哙、柴武各带三千精兵埋伏在南北要道,自己亲率五千铁骑藏在大营左侧芦苇荡里。暮色渐浓时,汉军营地看似松散,实则暗藏杀机。

二更时分,楚军果然倾巢而出。章邯带着人马摸到汉营,掀开帐帘才发现是个空寨子,顿时脸都吓白了。突然四周火把齐明,箭雨铺天盖地射来。楚军顿时乱作一团,章邯右肩中箭,血染战袍,被亲兵架着狼狈逃窜。那边季良刚出城门就撞上樊哙,黑灯瞎火里楚军自相践踏,死伤无数。

唯独南门的吕马通和孙安留了个心眼。孙安勒住马缰嘀咕:"老吕啊,我越想越不对劲。要不咱们先按兵不动?"吕马通急得直跺脚:"可大王军令如山啊!"正争执间,前方溃兵哭喊着逃来:"中计了!快救大王!"两人赶紧带兵接应,正好撞见追杀的汉军。火把照耀下,孙安的长矛舞得密不透风,硬是杀开条血路。

韩信在后方看得真切,突然鸣金收兵。张仓急得直嚷嚷:"眼看到手的肥羊,元帅怎么..."韩信眯眼望着远处晃动的树影:"穷寇莫追。这黑灯瞎火的,保不齐还有伏兵。"说着抹了把脸上的血沫子,"传令三军,明日攻城!"

原文言文

  韩信火攻破章邯

  却说雍王章邯在废丘,闻散关一连两起飞报来,说汉兵势众,见今樊哙攻打甚急,早望遣兵协助。章邯闻报大惊曰:“我前日以栈道未完,汉兵恐难入寇,不意今已到散关,事在迫急,可传报与栎阳、高奴二处,早作预备。”随传令着吕马通、孙安点押人马,伺候迎敌。言未罢,有章平带伤来见章邯,哭拜不起。邯曰:“汝如何失了散关?汉兵如何出栈道?韩信如何用计?”章平便将周勃等投降,并明修栈道,暗度陈仓,一一备细说了一遍。章邯摇头道:“范亚父再三说韩信但未遇时,若有人重用,深为后患,霸王不听,今果然矣!”又曰:“汝且退后,等我杀此胯夫,以雪其恨。”左右曰:“大王不可轻敌,韩信诡计甚多,须当斟酌。”邯叹曰:“吾用兵三十余年,经百十余战,量胯夫何足为惧?”当即催动人马起身。

  夏侯婴先到废丘,见有敌军,未敢出战,高废丘五十里安营。韩信人马随即也到,约会夏侯婴,附耳曰:“章邯乃秦之名将,不可力敌,当以智取。公明日对敌,当如此如此而行。”夏侯婴等领令去了。

  次日,章邯出马,与夏侯婴对敌。邯曰:“汉王受封褒中,能自保疆土足矣,又何从胯夫之见,乃敢背叛入寇以取死耶?”婴曰:“义帝初约,先入咸阳者为王。我汉王兵不血刃,义降子婴,天下响应,正当为关中之主。即被项羽强暴违约,自立力王,左迁诸侯,放弑义帝,大逆不道。今我主亲领大兵东征,汝当延颈受死,反乃妄言入寇耶?”邯大怒,挺枪直取夏侯婴,婴乃举刀交还。战十合,婴佯败,落荒而走,邯挥动人马赶来。婴却转过山脚,勒住马,在高岗上大叫:“章邯再与你决个胜负。”邯曰:“汝乃败将,尚敢言胜负耶?”婴曰:“汝特老革耳!筋力已衰,何足为我敌?”邯益怒,挺枪跃马,径奔夏侯婴,婴举刀复来交战,不十合,却望松林小路而走,至树边见隔林尘土起处,有韩信人马到来,拦住章邯。信便道:“我在此等候多时了!”邯曰:“胯夫在此久等,欲寻死耶?”信怒,举戟直取章邯,章邯举枪交还,未及数合,韩信败走,章邯挥动三军人马往前追赶。随后季良、季恒领本部三千兵亦追赶来,即会见章邯曰:“大王不可深入重地,恐是诱军之计,须当回军。”邯曰:“我正欲汉兵相连而来,尽数剿杀。公可催督人马,尽力攻击。”忽闻一军报说,韩信因大王追赶甚急,连人带马跌下涧去,夏候婴众将在彼救援,尚未救起,大王可催趱三军,急早捉拿,可获全胜。邯着人高处了望,众人回报,远望山前谷中,众军士在彼用绳索搭救,不知是否?邯叹曰:“胯夫合当死于吾手!”遂挥转人马,渡涧穿林,望前杀来。进到山谷中,两旁都是树木,却不见一个军士,楚兵大势行动,又拥住谷中不得回转。天色又渐昏黑,章邯心上犹豫,急传令军马且暂住。那人马前后举动,急难收煞,早有一半入山谷来,才待住脚,只听山顶上,一声炮响,四下里树木都着,冲天火起。邯见火起,知是中计,急勒回马要出谷中,又被人马拥住,后边又是火起,无路可出。季良、季恒急来,便叫道:“前面有条山径小路,斜曲上去,可到凤岭。”邯即同二将,弃了马步行,从小路爬到岭上,气喘不迭,三人权在岭上休息,又听得山下呐喊,四边火势愈大。邯曰:“此处不可久住,恐汉兵追来,三人又无兵器,如何抵敌?不若乘着月色,捱过岭去,寻着楚营安定再作区处。”季良曰:“大王所见亦是,但不知从那条路下去?”季恒手指道:“那山凹边有灯光露出,想是人家。”邯曰:“我等捱下去,寻问他路径也好。”

  三人一步步走下岭来,到那里是有一个大镇店,有三百人家,夜深尽都睡了,路口有个山神庙,三人入到庙里歇定。方才合眼,只听得远远有人马过来,季良便从缝里张看时,为头有数十面大旗,后面一队队人马过,听声音时,却是楚人说话。有一个道:“谷口里火起,又不敢进去,不知大王在何处?想是乱军中,定被伤害了!”季良叫醒章邯,便开庙门叫住众军士,掌起火把来,为首有一员大将,乃楚将吕马通也。众人齐叫道:“好了!我大王在庙里。”那吕马通下马,到庙前见了章邯,三人大喜。邯问曰:“汝等如何知我在此?”吕马通曰:“大王追赶汉兵太远,章平再三来说恐韩信多诈,或有诡计,说可引一枝人马救应。臣领本部一千人马,行至中途,忽见前面火起,又遇见回来的军士说,大王中计,已杀入山谷口里去,臣不敢前进,却从西南双岔口寻来,不见踪迹,正在区画处,不想大王却在此庙中,十分大幸!”随令军士做饭。邯三人在庙中用过饭,已天明矣。同吕马通各上马转回旧路,到废丘大路上,早有章平、孙安引人马接应。打听前军,被火烧死多半,止有一二千败残军逃回,亦多带伤。

  章邯懊悔不及,吩咐将士:“且将关紧闭,我兵新败,未可出敌,少休息数日,然后出敌。一面会栎阳、高奴二处,调遣兵急来救应。”言未罢,人来报韩信人马围了城,众军卒将大王用的兵器,举在城下,百般毁骂,甚是无礼。章邯闻说,大怒曰:”我为秦将,威镇六国,何人不惧?今位居王爵,镇守三秦,遇一胯夫,反乃闭门受其辱耶?”遂令左右:“快整点人马出城,我要与胯夫决一胜负!”季良众将谏曰:“不可!此乃韩信激大王之怒,意欲智赚出城,中其奸计。且从容待军士休息数日,出战不迟。”章邯怒气不息。又听城下一连炮声不绝,军人又来报,说韩信人马,或坐于地上,或卧于城下,裸身赤体,百般辱骂。章邯听说,同众将上城楼观看,果见汉军在城下辱骂,如入无人之境。邯即与众将附耳曰:“韩信因见昨日得胜,遂自骄惰,此就如项梁之在定陶也。”季良曰:“人言韩信善能用兵,观今日营伍欠整,士卒怠惰,此兵法所忌,若大王以破楚之法,施于今日,甚为允当!”孙安曰:“恐韩信有诈,或故令军士怠惰,使大王无备也。”邯曰:“昨日我因贪战,偶中奸计,非信之能也。观今日营阵队伍,已见韩信之才,夫又何疑焉?”遂向众将吩咐:“今晚预备劫营,季良、季恒领兵三千,出南门冲汉右哨;我领一万兵,出西门劫汉中寨;章平因带伤,不能出敌,把守废丘。”各分派已定。

  却说韩信料章邯必乘骄劫营,遂传下将令:着樊哙、柴武领兵三千,阻楚军北路,夏侯婴、周勃领兵三千,阻楚军南路;将大营人马,俱退后三十里下营;韩信守住后哨,却令辛奇、靳歙领精兵五千,埋伏于大营之左;卢绾、灌婴领兵五千,埋伏于大营之右。等章邯人马回动,二路人马杀出,必获全胜。分调已毕,天色已晚。

  章邯人马等到二更将尽,大开城门,放下吊桥,金鼓不鸣,各衔枚而出,杀奔汉营来。季良等出北门,吕马通等出南门,章邯等出西门,三路人马蜂拥而来,章邯杀到大营,见是空营,已知中计,急传令着三军快回,言未毕,只听火炮振天,两路汉兵杀出,箭如飞蝗,杀得楚兵七断八截,各自逃生。章邯幸得左右众将帮定逃走,正行之间,早有一箭射来,正中章邯右肩,几乎落马,左右扶住,死战得出。季良出北门,被樊哙、柴武三千人马,忽然突出,夜晚不及交战,楚兵大败,二将败走,樊哙等大杀楚兵,得将令不敢追袭。吕马通、孙安出南门,行至中途,那孙安马上与吕马通曰:“韩信今日令三军辱骂,其中有诈,但今我等劫营,恐难取胜,不如且将人马在此屯住,密差精细军校,急急两路打听,果是汉兵无备,我等前进,必然取胜,若中奸计,如之奈何?我且与公在此等候,若楚兵不胜,却绕出废丘大路,为楚兵救应,彼此俱得保全,以为长策。公意以为何如?”吕马通曰:“倘一时不如所料,雍王问我等抗违军令之罪,那时如何分辩?”孙安曰:“不然,为将之道,运筹决策,须要知彼知此。我料韩信用兵,岂可比定陶之兵耶?我意已决,决不可前进。”于是吕马通、孙安按兵不动,急差军校探听,去不多时,只见数军飞马而来曰:“汉兵有备,楚兵中计,已大败矣!将军快调转人马,大路上救援。”吕马通、孙安闻说,即调转人马,往大路上杀来,正遇汉兵追赶章邯。正在危急之际,却是吕马通、孙安领三千精兵,杀来救应,火把照如白日,放过章邯兵,挥动人马接住汉兵,且战且走。

  韩信见有救应,传令汉兵且住,未可追袭。张仓策马近前曰:“章邯势穷力竭,正好擒拿,元帅如何勒兵不追?”信曰:“穷敌莫追,兵家最忌;又况夜晚,地利不便,倘楚兵或有埋伏,反难回转。不可不虑也!”韩信即鸣金收军,令诸将各调本部人马伺候攻城。未知废丘如何?且看下回分解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