卷一百五十二·定数七原文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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唐朝贞元年间,湘潭县尉郑德璘家住长沙。他有个亲戚住在江夏,每年都要去探望一次。这路上要经过洞庭湖和湘潭,常常遇到个白发童颜的老头划着小船卖菱角和芡实。德璘总爱跟他聊天,发现这老头说话很有些玄机。

有次德德璘忍不住问:"您船上连干粮都没有,靠什么填肚子啊?"老头笑眯眯地抓起把菱角:"这不就是现成的粮食么?"德德璘是个好酒之人,每次去江夏总要带几坛松醪春美酒。遇到老头就拉着他共饮,老头也不推辞,只是酒量似乎深不见底。

那年从江夏返回长沙时,德德璘的船停在黄鹤楼下。旁边停着盐商韦生的大船,也是要去湘潭的。夜里韦生和邻船的人喝酒告别,他女儿待在船舱里,邻家姑娘也来话别。两个姑娘正说笑时,忽然听见江面上传来秀才吟诗的声音:"物触轻舟心自知..."邻家姑娘会写字,顺手拿了韦姑娘妆奁里的红笺把诗记下来。两人琢磨半天,也不知道这诗是谁作的。

第二天开船后,德德璘的船和韦家的船前后脚走着。傍晚又停在一处过夜。到了洞庭湖边,两条船挨得很近。德德璘从窗口看见韦姑娘正在垂钓——那姑娘生得真叫一个标致,肌肤像沾露的芍药,容色如映月的珍珠。德德璘看得心头直跳,赶紧在红绸子上写了首情诗:"纤手垂钩对水窗..."趁姑娘收钓竿时,把绸子缠在鱼钩上。

韦姑娘拿到绸子反复读着,可惜不太明白诗中深意。她字写得不好,又不好意思不回礼,就把昨夜记诗的红笺系在钓线上扔了回去。德德璘还以为是姑娘写的,高兴得在船舱里直搓手。韦姑娘倒是把那红绸子系在手臂上,越看越喜欢。谁知第二天突然起风,韦家的大船扬帆而去,德德璘的小船不敢冒险追赶,只能眼睁睁看着心上人消失在浪涛里。

傍晚时分,有个打鱼的告诉德德璘:"白天那艘商船,全家都沉在洞庭湖了。"德德璘顿时如遭雷击,恍惚间写了二首悼诗投入江中。没想到这诗竟惊动了水府君,他查看溺亡者时,发现韦姑娘手臂上的红绸子,想起卖菱角的老头说过这郑德璘将来是他辖区的父母官,便命人把韦姑娘送回阳间。

三更时分,德德璘正对着红笺诗句伤心,忽然听见船边有动静。举灯一看,竟见彩绣衣裳在水面漂浮——救上来一看,正是韦姑娘!等她缓过气来,说是水府君开恩放她还阳。德德璘追问水府君是谁,韦姑娘也说不清楚。两人就此结为夫妻。

三年后德德璘要选官,韦姑娘说:"必定是巴陵县令。"后来果然应验。上任途中经过洞庭湖时遇逆风,韦姑娘对拉船的老头发脾气。老头冷笑:"当初在水府救你性命,不报恩反倒凶我?"韦姑娘这才认出是恩人,连忙赔罪。老头带他们去水府见了韦姑娘父母——原来亡魂在阴间也住着和人世差不多的宅院,只是吃的只有菱角芡实。临别时老头在韦姑娘手帕上题诗,德德璘这才恍然大悟:水府君就是当年卖菱角的老头!

后来有个叫崔希周的秀才来投诗,其中正有当年江上拾芙蓉写的那首。德德璘听罢长叹:"都是天意啊!"从此再不敢轻易过洞庭湖。至于那赵璟和卢迈两位宰相,又是另一段机缘巧合的故事了。

话说那赵璟,原本只是个不起眼的小官。有一天,算命先生掐指一算,说他命中该当富贵。赵璟听了暗自得意,却不知当朝宰相李泌正是他兄长。没过多久,德宗皇帝忽然想起赵璟,一道圣旨下来,封他做了给事中。连李泌都摸不着头脑,不知皇帝为何突然提拔自家兄弟。

正赶上朝廷要派使节去吐蕃和谈,新任宰相关播当正使,张荐、张或做判官。李泌就顺势举荐赵璟当了副使。这队伍还没走到吐蕃地界呢,朝廷右丞的位置空出来了。几位宰相正在商议人选,德宗皇帝直接发话:"赵璟最合适!"快马加鞭把赵璟召回,当场就封了右丞。这官运来了挡都挡不住,不到半年又升任尚书左丞,最后竟当上了宰相。可惜好景不长,五年后就在任上过世了。

说起这位赵相爷,当年出使吐蕃时还有件奇事。他半路上突然对两位张判官说:"前头几里地该有条河,河边有棵柳树,树下准站着个穿丧服的官员。"结果分毫不差,那人是当地派来接待的置顿官。两位张判官惊得直问缘由,赵璟叹道:"我三十岁前就梦见过这趟差事,所以现在遭什么罪都不埋怨。"更奇的是他临终前,长安各城门的守军都看见个穿豹纹短裤的小孩,拎着五色绳子满城找"赵相爷"。见到的人都知道要出大事,果然没几天赵璟就去世了。

再说那包谊,本是江东才子,带着诗书文章来长安赶考,却误了考期。多亏同族的包佶收留,让他在家里住下。这包谊整日往寺庙跑,有回不小心冲撞了中书舍人刘太真。刘太真见他书生打扮,就让随从去问姓名。谁知包谊梗着脖子嚷道:"进士包谊,与您素不相识,何必打听?"把刘太真气得牙痒痒,专门找包佶告状。包佶听说后勃然大怒,当即把包谊赶出家门。可这愣头青连半点愧色都没有。

第二年刘太真当主考官,存心要让包谊落榜。阅卷时故意挑他文章毛病,准备等考试结束当众羞辱。可临到放榜又后悔了:"我若公报私仇,岂不成了小人?真要整治他,不如让他永远考不上!"于是勉强让包谊过了关。更巧的是放榜前要呈报宰相,榜上有个姓朱的考生。当时朱泚刚造反,宰相最忌讳这个姓,责令立即换人。刘太真慌忙中只记得包谊名字,结果阴差阳错让冤家中了进士。等包谊来谢恩时,刘太真才恍然大悟——原来得失成败,冥冥中自有天意啊。

河东才子薛少殷的故事更离奇。某日正在长安备考,突然暴毙在崇义里宅院。迷迷糊糊见个差役拿着公文说:"我家大人要拿你。"带他进了座官府,堂上坐的竟是已故的鲜于叔明。薛少殷刚要喊冤,鲜于叔明劈头就问:"寒食节快到了,你为何要吃镂刻的彩蛋?"这时东边走来个和尚,手里托着宝塔,扇子一开就把薛少殷罩了进去。鲜于叔明急得直跺脚:"下官正要升堂,大师为何救人?"

和尚硬把人带出来,让差役领去见判官。走到西院门口,守门的进去通报。等再出来时,叫薛少殷换上素服才准入内。谁知那判官竟是他亡兄!兄弟俩抱头痛哭,兄长说:"我见你功名未就,想留你在阴司当差,特意假传追魂令。"可薛少殷刚娶新妇,死活不愿留下。兄长叹气道:"罢了,西院的王判官与我交好,你去见个礼就回去吧。"

那王判官倒是热情,摆出山珍海味招待。正要动筷子,和尚突然现身阻拦:"这饭吃得,可就回不去了!"饿得发慌的薛少殷直咽口水,和尚递来蜜渍姜片:"唯有这个能吃。"正说着王判官就不见了踪影。和尚拉起他就走:"快回去吧!"临别时兄长拗不过他,只好透露天机:"你后年才能中进士,先到极西之地任职,再去京城当小官,最后要去最南边..."又悄悄派旧仆李俊暗中保护,嘱咐危急时默念其名。

薛少殷醒来后,果然在后年考中进士,先当和蕃判官去了西域,回朝改任同官主簿。后来想躲开南方官职,特意投奔老友赵昌当安南节度使的幕僚。谁知刚到江陵就接到母亲去世的消息,守孝期满只混了个万年县尉。偏又碰上青州兵卒与驸马家仆斗殴致死案,惹得德宗大怒,把他贬到雷泽县。这十几年吃尽苦头,多亏李俊时常显灵相助。直到顺宗即位大赦,才调到桂阳。有天渡河时遇见李俊来辞行,薛少殷顿时明白大限将至,没几天果然应验。

最后这袁孝叔的故事,听着像神话。他自幼丧父,侍奉母亲至孝。有回母亲重病昏迷,他梦见个老者指点:"明早去石坛迎我,自有良药。"第二天真在十里外废观石坛上找到那老人。一粒九灵丹下去,母亲当日病愈。这神秘老人每隔几月就来一趟,却从不透露住处。袁孝叔猜他通晓天命,一直想问又不敢开口。直到某日老人来告别,从怀里取出一卷书说:"你一生的寿数官位都写在里面。切记要等授官后再看,否则必遭灾祸。"后来袁孝叔重病将死时,家人才想起这卷天书...

话说那教叔啊,有天神秘兮兮地对人说:"我得了神仙赐的一卷天书,连翻都没翻开过,你们怎么急着问我后头的事呢?"过了十来天,他这病啊,还真就好了。

后来教叔靠着祖上荫庇,先做了密州诸城县尉,兜兜转转升了五回官,最后当上蒲州临晋县的县令。每回赴任前,他都要翻翻那神仙给的书,嘿,书里说的日子时辰,竟是一点儿不差。

等到任期满了,教叔回到阌乡的宅子养老。这天清早,他正对着铜镜梳头呢,忽然镜子里掉出个东西——瞧着像蛇,可偏偏长着四只脚!教叔吓得当场栽倒在地,打那以后就说不出话来,没过几天就咽了气。

一个月后,他老伴收拾遗物,在箱底翻出那卷神仙留下的书,发现还剩半截没看完。老太太摸着书卷直叹气:"神仙的话也不准呐,书还没看完,人倒先走了。"等她抖开剩下的书卷,只见末尾空荡荡的几页纸上,赫然画着一条盘在镜子里的蛇。

原文言文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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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郑德璘  

  贞元中,湘潭尉郑德璘,家居长沙。有亲表居江夏,每岁一往省焉。中间涉洞庭,历湘潭,多遇老叟棹舟而鬻菱芡,虽白发而有少容。德璘与语,多及玄解。诘曰:“舟无糗粮,何以为食?”叟曰:“菱芡耳。”德璘好酒,长挈松醪春过江夏,遇叟无不饮之,叟饮亦不甚璘荷。德璘抵江夏,将返长沙。驻舟于黄鹤楼下,傍有鹾贾韦生者,乘巨舟。亦抵于湘潭。其夜与邻舟告别饮酒。韦生有女,居于舟之舵橹。邻女亦来访别。二女同处笑语。夜将半,闻江中有秀才吟诗曰:“物触轻舟心自知,风恬浪静月光微。夜深江上解愁思,拾得红蕖香惹衣。”邻舟女善笔札,因睹韦氏妆奁中,有红笺一幅,取而题所闻之句。亦吟哦良久,然莫晓谁人所制也。及时,东西而去。德璘舟与韦氏舟,同离鄂渚信宿。及暮又同宿。至洞庭之畔,与韦生舟楫,颇以相近。韦氏美而艳,琼英腻云,莲蕊莹波,露濯蕣姿,月鲜珠彩。于水窗中垂钩。德璘因窥见之,甚悦。遂以红绡一尺,上题诗曰:“纤手垂钩对水窗,红蕖秋色艳长江。既能解珮投交甫,更有明珠乞一双。”强以红绡惹其钩,女因收得。吟玩久之,然虽讽读,即不能晓其义。女不工刀札,又耻无所报,遂以钩丝而投夜来邻舟女所题红笺者。德璘谓女所制,凝(“凝”原作“疑”,据明抄本改)思颇悦,喜畅可知。然莫晓诗之意义,亦无计遂其款曲。由是女以所得红绡系臂,自爱惜之。明月清风,韦舟遽张帆而去。风势将紧,波涛恐人。德璘小舟,不敢同越。然意殊恨恨。将暮,有渔人语德璘曰:“向者贾客巨舟,已全家殁于洞庭耳。”德璘大骇。神思恍惚,悲婉久之,不能排抑。将夜,为吊江姝诗二首曰:“湖面狂风且莫吹,浪花初绽月光微。沉潜暗想横波泪,得共鲛人相对垂。”又曰:“洞庭风软荻花秋,新没青蛾细浪愁。泪滴白苹君不见,月明江上有轻鸥。”诗成,酹而投之。精贯神祗,至诚感应,遂感水神,持诣水府,府君览之,召溺者数辈曰:“谁是郑生所爱?”而韦氏亦不能晓其来由。有主者搜臂,见红绡而语府君,曰:“德璘异日是吾邑之明宰,况曩有义相及,不可不曲活尔命。”因召主者,携韦氏送郑生。韦氏视府君,乃一老叟也,逐主者疾趋而无所碍。道将尽,睹一大池,碧水汪然,遂为主者推堕其中。或沉或浮,亦甚困苦。时已三更,德璘未寝,但吟红笺之诗,悲而益苦。忽觉有物触舟。然舟人已寝,德璘遂秉炬照之,见衣服彩绣似是人物。惊而拯之,乃韦氏也,系臂红绡尚在。德璘喜骤。良久,女苏息。及晓,方能言。乃说府君感而活我命。德璘曰:“府君何人也?”终不省悟。遂纳为室,感其异也,将归长沙。后三年,德璘常调选,欲谋醴陵令。韦氏曰:“不过作巴陵耳。”德璘曰:“子何以知?”韦氏曰:“向者水府君言是吾邑之明宰,洞庭乃属巴陵,此可验矣。”德璘志之。选果得巴陵令。及至巴陵县,使人迎韦氏。舟楫至洞庭侧,值逆风不进。德璘使佣篙工者五人而迎之,内一老叟,挽舟若不为意,韦氏怒而唾之。叟回顾曰:“我昔水府活汝性命,不以为德,今反生怒。”韦氏乃悟,恐悸,召叟登舟,拜而进酒果,叩头曰:“吾之父母,当在水府,可省觐否?”曰:“可。”须臾,舟楫似没于波,然无所若。俄到往时之水府,大小倚舟号恸。访其父母。父母居止俨然,第舍与人世无异。韦氏询其所须,父母曰:“所溺之物,皆能至此。但无火化,所食唯菱芡耳。”持白金器数事而遗女曰:“吾此无用处,可以赠尔。不得久停。”促其相别。韦氏遂哀恸别其父母。叟以笔大书韦氏巾曰:“昔日江头菱芡人,蒙君数饮松醪春。活君家室以为报,珍重长沙郑德璘。”书讫,叟遂为仆侍数百辈,自舟迎归府舍。俄顷,舟却出于湖畔。一舟之人,咸有所睹。德璘详诗意,方悟水府老叟,乃昔日鬻菱芡者。岁余,有秀才崔希周投诗卷于德璘,内有江上夜拾得芙蓉诗,即韦氏所投德璘红笺诗也。德璘疑诗,乃诘希周。对曰:“数年前,泊轻舟于鄂渚,江上月明,时当未寝,有微物触舟,芳馨袭鼻。取而视之,乃一束芙蓉也。因而制诗既成,讽咏良久。”德璘叹曰:“命也。”然后不敢越洞庭。德璘官至刺史。(出《德璘传》,《类说》三二引作《传奇》)

  赵璟 卢迈  

  赵璟、卢迈二相国皆吉州人,旅众呼为赵七卢三。赵相自微而著,盖为是姚旷女婿,姚与独孤问俗善,因托之,得湖南判官,累奏官至监察。萧相复代问俗为潭州,有人又荐于萧,萧留为判官,至侍御史。萧入,主留务,有美声,闻于德宗,遂兼中丞,为湖南廉使(“使”原作“史”,据许本改)。及李泌入相,不知之。俄而以李元素知璟湖南留务事,而诏璟归阙。璟居京,慕静,深巷杜门不出。元素访之甚频。元素乃泌相之从弟。璟因访别元素于青龙寺,谓之曰:“赵璟亦自合有官职,誓不敢怨人。诚非偶然耳,盖得于日者。”仍密问元素年命。曰:“据此年命,亦合富贵人也。”元素因自负,亦不言泌相兄也。顷之,德宗忽记得璟,赐封,拜给事中。泌相不测其由。会有和戎使事,出新相关播为大使,张荐、张或为判官。泌因判奏璟为副使。未至蕃,右丞有缺,宰相上多。德宗曰:“赵璟堪为此官。”追赴拜右丞。不数月,迁尚书左丞平章事。作相五年,薨于位。(出《嘉话录》)

  赵璟  

  赵相璟为入蕃副使,谓二张判官曰:“前几里合有河,河之边有柳树,树下合有一官人,着惨服立。”既而悉然,官人置顿官也。二张问之,赵曰:“某年三十前,已梦此行,所以不怨他时相。”赵相将薨之时,长安诸城门金吾家,见一小儿,豹犊鼻,携五色绳子,觅赵相其人。见者知异。不经数日,赵薨。(出《嘉话录》)

  包谊  

  唐包谊者,江东人也,有文词。初与计偕,至京师,赴试期不及。宗人祭酒佶怜之,馆于私第。谊多游佛寺。无何,搪突中书舍人刘太真。太真睹其色目,即举人也。命一价询之,谊勃然曰:“进士包谊,素不相识,何劳致问?”太真甚衔之。以至专访其人于佶。佶闻谊所为,大怒,因诘责,遣徙他舍。谊亦无怍色。明年,太真主文,志在致其永弃,故过杂文,俟终场明遣之。既而自悔曰:“此子既忤我,从而报之,是我为浅丈夫也。但能永废其人,何必在此。”于是放入策。太真将放榜,先呈宰相。榜中有姓朱人及第。时宰以璟近为大逆,未欲以此(“此”字原本无,据摭言补)姓及第,亟遣易之。太真错谔趋出,不记他人,唯记谊。及谊(“及谊”二字原本无,据摭言补)谢恩,方悟己所恶也。因明言。及知得丧非人力也,盖假手而已。(出《摭言》)

  薛少殷  

  河东薛少殷举进士。忽一日,暴卒于长安崇义里。有一使持牒,云:“大使追。”引入府门。既入,见官府,即鲜于叔明也。少殷欲有所诉。叔明曰:“寒食将至,何为镂鸡子食也?”东面有一僧,手持宝塔。扇双开,少殷已在其中。叔明曰:“日某方欲上事,和尚何为救此人?”乃迫而出,令引少殷见判官。及出门之西院,阍者入白。逡巡,闻命素服乃入。所见乃亡兄也。叙泣良久,曰:“吾以汝未成名,欲荐汝于此,分主公事。故假追来,非他也。”少殷时新婚,恳不愿住。兄曰:“吾同院有王判官,职居西曹。汝既来此,可以一谒而去。”乃命少殷于西院见之,接待甚厚。俄闻备馔,海陆毕备。未食,王判官忽起,顾见向者持塔僧。僧曰:“不可食,食之则无由归矣。”少殷曰:“饥甚,奈何?”僧曰:“唯蜜煎姜可食。”乃取食之。而王判官竟不至。僧曰:“可去矣。”少殷复出,诣兄泣,且请去。兄知不可留,乃入白官府,许之。少殷曰:“既得归人间,愿知当为何官?”兄曰:“此甚难言,亦何用知之?”恳请,乃召一吏,取籍寻阅,不令见之。曰:“汝后年方成名,初任当极西得之,次历畿赤簿尉,又一官极南。此外吾不得知。”临别,兄曰:“吾旧使祗承人李俊,令随汝去。有危急,即可念之。”既去,每遇危际,皆见其僧前引。少殷曰:“弟子素不相识,和尚何乃见护如此?”僧曰:“吾为汝持金刚经,故相护尔。”既醒,具述其事。后年春,果及第。未几,授秘书省正字,充和蕃判官。及回,改同官主簿。秩满,遇赵昌为安南节度,少殷与之有旧,求为从事,欲厌极南之官。昌许之。曰:“乘递之镇,未暇有表。至江陵,当以表请。及表至,少殷寻以丁母忧。服除,选授万年县尉。时青淄卒吏与驸马家童斗死,京兆府不时奏。德宗赫怒,时少殷主贼曹(“贼曹”原作“戒唐”,据明抄本改)一日,乃贬高州雷泽县尉。十余年备历艰苦,而李俊常有所护。及顺宗嗣位,有诏收录贬官,少殷移至桂(“桂”原作“圭”,据明抄本、陈校改)阳,与贬官李定同行,过水勒马,与一从人言,即李俊也。云:“某月日已足,拜别而去。”少殷曰:“吾兄言官止于此,李俊复去,将不久矣。”李定惊惨其事,因问,具以告之。数日而卒。(出《前定录》)

  袁孝叔  

  袁孝叔者,陈郡人也。少孤,事母以孝闻。母尝得疾恍惚,逾日不痊。孝叔忽梦一老父谓曰:“子母疾可治。”孝叔问其名居,不告,曰:“明旦迎吾于石坛之上,当有药授子。”及觉,乃周览四境,所居之十里,有废观古石坛,而见老父在焉。孝叔喜,拜迎至于家。即于囊中取九灵丹一丸,以新汲水服之,即日而瘳。孝叔德之,欲有所答,皆不受。或累月一来,然不详其所止。孝叔意其能历算爵禄,常欲发问,而未敢言。后一旦来而谓孝叔曰:“吾将有他适,当与子别。”于怀中出一编书以遗之。曰:“君之寿与位,尽具于此。事以前定,非智力所及也。今之躁求者,适足徒劳耳。君藏吾此书,慎勿预视。但受一命,即开一幅。不尔,当有所损。”孝叔跪受而别。后孝叔寝疾,殆将不救。其家或问后事。教叔曰:“吾为神人授书一编,未曾开卷,何遽以后事问乎?”旬余,其疾果愈。后孝叔以门荫调授密州诸城县尉,五转蒲州临晋县令。每之任,辄视神人之书,时日无差谬。后秩满,归阌乡别墅,因晨起,欲就中栉,忽有物坠于镜中,类蛇而有四足。孝叔惊仆于地,因不语,数日而卒。后逾月,其妻因阅其笥,得老父所留之书,犹余半轴。因叹曰:“神人之言,亦有诬矣。书尚未尽,而人已亡。”乃开视之,其后唯有空纸数幅,画一蛇盘镜中。(出《前定录》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