卷三百四十六·鬼三十一原文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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利俗坊的故事

洛阳城利俗坊的街口,几个赶车的老百姓正要出长夏门。忽然来了个背着布袋的怪人,求他们把布袋捎上车,还千叮咛万嘱咐千万别打开。那人转身刚走进坊门,车里人就听见坊里传来阵阵哭声。

车夫实在忍不住,偷偷解开布袋——袋口缠着生牛皮绳,里头塞着个牛膀胱似的玩意儿,还有几尺长的黑麻绳。正吓得手抖呢,那怪人一瘸一拐回来了:"脚疼得厉害,搭个便车成不?"车夫知道遇着邪门事了,硬着头皮答应。

怪人一上车就沉下脸:"说好不看的!"见车夫赔罪,才压低声音:"实话告诉你,我是阴间派来勾魂的,要在真定、虢州、晋阳、绛州一带收五百人。可如今世人满身虫豸,只凑够二十五个。"说着突然指向车夫脖子上的红疮:"瞧见没?这就是人虫!"

马车才走出二里地,怪人急匆匆扛着布袋跳下车,眨眼就没了踪影。那年夏天,各州果然闹起红疮瘟疫,死了不少人。

太原军营的怪事

裴度将军坐镇太原时,有个姓赵的部将高烧不退。儿子正在煎药,突然看见个黄衣人溜进屋里,往药锅里撒了把白粉末。老赵惊得直咳嗽:"是鬼!想害死我啊!"连忙把药倒了。

第二天大中午,儿子熬好新药端来。老赵刚喝下去,那黄衣人又出现了,还是往药罐里撒白粉。没过几天,老赵就咽了气。后来军医验药渣,发现里头掺着说不清来历的白色药末。

成公逵的噩梦

北都守将成少仪的儿子公逵做了个怪梦。白衣鬼差叉腰站在床前:"阎王爷要召属龙的人!"公逵急中生智:"您认错人了,我属蛇的。"鬼差将信将疑走了。

第二天清早,成将军麾下有个小兵突然暴毙。老成查了生辰八字——果然属龙。公逵后怕得直搓手,那鬼差原是来勾这小兵的魂。

兰陵坊的奇遇

送信的小吏路过兰陵坊西门,撞见个两丈高的道士。这道士长须飘飘,戴着高冠,身后跟着两个扎羊角辫的青衣童子,每人肩上挑着大瓮。瓮里几十个小孩嬉闹不休,有哭的有笑的。

道士突然回头喊:"庵庵!"童子立刻应声:"纳纳!"瓮里孩子们齐声尖叫:"嘶嘶!"眨眼间这一行人就往北跑得没影了。小吏揉揉眼睛,地上连个脚印都没留下。

安邑坊凶宅

长安安邑坊有座阴森老宅,新搬来的臧夏兄弟大白天撞了邪。弟弟梦见个穿绿裙红袖的瘦弱女子,从东街飘过来哭诉:"听我这首断肠诗——秋日过三峡,风急浪头高。夜雨打江陵,木兰歌正号。"醒来时枕巾都哭湿了。

鹳鹊楼下的鬼歌

河中府的鹳鹊楼下,有人撞见两个三丈高的鬼。一个穿青衫,一个穿白裤,手挽手唱着怪调:"浑水河里流,山头种荞麦。两个猢狲钻门来,东家嫂子挨板子。"唱完就没入地底。

新昌里的巨人

进士卢燕清早出门,残月还挂在天上。槐树影里突然冒出个三丈高的黑衣妇人,赶着只公羊似的怪物。那妇人竟直呼他小名:"卢五!看见什么可别乱说!"卢燕跌跌撞撞逃回家,鞋都跑丢一只。

李湘遇鬼记

被贬的刺史李湘路过端溪县,找来通灵的女巫。女巫指着院前楸树:"穿紫袍佩金带的卢仆射鬼魂在那儿呢。"李湘整衣跪拜,空中突然传来骂声:"你算什么东西?我当年麾下偏将都比你官大!"

原来这鬼魂是造反被杀的卢从史。李湘吓得一步一叩首,那鬼才消气,预言他进京后会被派到梧州。说到阴间生活,鬼魂得意洋洋:"我在修炼成形呢!现在只差三寸就能千变万化,皇帝都比不上我快活!"说罢声音渐渐飘远,只剩楸树叶沙沙作响。

湘问那人:“这修炼形体的法子,能说给我听听吗?”那人摆摆手:“这不是您该打听的事。”湘又追问去了梧州之后会怎样,那人却闭口不言,转身就走了。

后来湘到了京城,靠着些稀奇玩意儿四处打点,还真有几个贵人帮衬。不出一个月,朝廷就下了任命,让他去梧州当刺史。谁曾想他最后真就死在了梧州——难怪当初那人不肯说后事呢!

再说长安城平康坊里住着的马震。这天晌午,他正歇着,忽然听见有人敲门。开门一瞧,是个租驴的小童,说刚才有位夫人从东市租了驴子到这儿,还没给钱呢。马震心里纳闷,家里明明没人来过,还是掏钱打发走了小童。

过了几天,同样的事儿又来了三四回。马震越想越蹊跷,就叫人在大门两边守着。这天果然看见个妇人骑着驴从东边过来,越近越眼熟——竟是去世十一年的母亲!老人家穿着下葬时的衣裳,慢悠悠到了门前。马震哇的一声哭出来,冲出去时,那妇人正要下驴,见被人发现,躲都来不及躲。

马震追着母亲绕屏风跑,追到马厩里,只见她贴着后墙站着。马震连喊几声,那身影纹丝不动。他上前一扯衣角,哗啦一声——地上只剩具白骨,衣裳完好,骨头上还缠着红丝线般的血脉。马震哭得死去活来,把遗骨重新装殓,抬到南山查看。原封未动的坟里,棺材早空了。后来马震另选吉地迁葬,到底也没弄明白这是怎么回事。

阴山北面有座关隘,南边接着济水,方圆百里荒无人烟。这地方地势险要,自古是兵家必争之地。如今只要天色阴沉,总有些鬼怪出没。长庆三年开春,平卢节度使派将领刘惟清去东平办事,路过此地时太阳已经西沉。忽然看见荒野上帐篷连营,旌旗招展,估摸着得有五六万人马。刘惟清正发愣呢,又见粮草车、鼓角队乱哄哄涌来,有人唱歌有人喊号子。他刚策马让到路边,冷不防冒出个衣衫破烂的汉子要抢马。两人扭打时,刘惟清抄起铁鞭往那人背上抽,对方竟不躲不闪,纠缠好久才撒手。

等刘惟清回到大路,刚才的军队早没影了。深更半夜赶到驿站,正巧碰上同僚浑钊。浑钊见他眼神发直,众人围着叫了半天才清醒。后来到了东平,刘惟清跟谁都没提这事。偏巧当地有个叫皇甫喈的落魄术士,这天在街上指着刘惟清笑:“刘将军,我那日怕你被阴兵冲撞,特意给你让路,你倒好,一鞭子抽得我金甲都快碎了!”说完钻进人群不见了。四年后沧景叛乱,朝廷大军正是从平阴进发——莫非当年见的阴兵是提前来探路的?

太原人董观精通阴阳术数,元和年间跟僧人灵习结伴云游。后来灵习在半路圆寂,董观独自回到并州。宝历年间,他游历到泥阳郡龙兴寺,见经书堆积如山,便打算读完再走。

寺院东厢有间上锁的空屋,僧人们都说住进去非死即病。董观年轻气盛,偏要住下。头几天夜里,总见十几个胡人带着酒乐在屋里歌舞。这天黄昏他正在榻上打盹,忽然看见灵习站在床前说:“师兄该上路了。”董观吓得直骂:“你都做鬼了还来找我?”灵习笑着拽他袖子,董观回头一看,自己的肉身还好好躺在床上。

他正愁尸首没人收殓,灵习却说:“人活着不过靠魂魄驱使手脚耳目,魂一离体,要这皮囊何用?”两人穿墙出城,走到一片红绿相间的草甸上。前面有条腥臭的血河,岸上堆满亡人衣衫。灵习指着河对岸两座城说要去投胎,董观却疑惑:“人死后不是要受阴司审判吗?”正说着,突然被个浑身长毛的怪物拽住胳膊:“让你来校勘佛经,怎敢在此逗留!”眨眼间把他拖回寺院。董观睁眼时,看见几十个僧人围在榻前,有人正往他身上泼水呢。

寺里的和尚叹着气说:"那位观先生啊,昨晚已经过世了。"听罢,我把事情原原本本告诉了僧人。没过几天,我在佛殿里看见两尊泥塑神像立在左右,可不就是先前见过的那两位!观先生从此发愿潜心修行,留在寺里研读佛经,寒冬酷暑从不懈怠。这一待就是好几年,直到宝历二年五月十五那天才回乡。后来会昌年间朝廷灭佛,寺院被毁,观先生也离开了。再后来他到了长安,靠占卜在达官贵人府上走动,说的话常常应验。最后当了沂州临沂县的县尉。我在京城时,这些事都是听观先生亲口说的。

钱方义的故事得从那个晚上说起。这位殿中侍御史是已故华州刺史钱徽的儿子,宝历初年独自住在长乐坊宅子里。夜里去茅房时,跟着的仆人突然看见个蓬头垢面的青衣鬼影,足有丈把高,直逼过来。

钱方义吓得腿肚子直打颤,转念一想:既是鬼怪,跑又能跑到哪儿去?硬着头皮拱手道:"阁下莫非是郭登?"

那影子瓮声答道:"正是。"

"阴阳殊途,何必相见?常听人说见着您非死即伤,莫非我阳寿该绝?家姐在华山修行,若突然死在您手里,我这条命倒不打紧,只是姐弟情分..."话没说完,声音已经发颤。

蓬头鬼摆摆手:"我郭登从不害人。那些横死的都是自己阳气不足,哪能赖我?实在是有桩心事,想托付给福泽深厚之人。您正气充盈,我才敢现身相求。"

"所求何事?"

"我在这个阴职上熬了许多年,本该升迁,可惜福薄。求您抄一卷金粉写的《金刚经》,诚心祝祷后烧给我,就能挪个位置。日后必有报答。"

钱方义刚点头答应,那鬼影又急道:"阴气冲撞,您虽无大碍,怕要头疼脑热。快用生犀角、玳瑁和麝香..."话音未落,钱方义已踉跄着扑向中堂,眼前阵阵发黑。家里人慌忙按方配药,他父亲的门生王直方连夜从江岭送来生犀角,灌下去才缓过劲。

第二天天没亮,钱方义就找来抄经匠,一口气誊了三卷金经。斋僧供奉后,把经文烧给了郭登。个把月后,他回同州别业小住,刚下马歇脚,忽见位十年未见的裴姓长辈闯进门来。正要行礼,那长辈却摆手:"有客到。"话音未落人已不见。只见门外紫袍玉笏的郭登带着几十个穿红着紫的随从,正朝他躬身行礼。

"托您的福,三卷金经让我连升数级。"郭登的玉笏在阳光下泛着青光,"就是新衙门的伙食还跟从前一样——您知道我们阴司当差的,多半穷得吃不上饭..."说着露出为难的神色。

钱方义会意:"再抄七遍?"

"贵人体谅!"郭登大喜,"另外每月初六是我巡厕之日,凡人撞见非死即病。上月有位大人病了六十天,只因瞥见我半张脸。还望转告亲友避忌。"临别又叮嘱:"阴司饿鬼多,若能时常祭奠..."

当夜钱方义梦见郭登来谢:"原求七遍,您却念了四十九遍。这份功德够我吃上天厨了。往后您有灾厄,我必先知会。"晨光微曦时,庭院里仿佛还回荡着最后一句话:"莫忘祭飨孤魂啊..."

原文言文

  利俗坊民 太原部将 成公逵 送书使者 臧夏 踏歌鬼 卢燕 李湘 马震 刘惟清 

  董观 钱方义

  利俗坊民  

  长庆初,洛阳利俗坊,有民行车数两,将出长夏门。有一人负布囊,求寄囊于车中,且戒勿妄开,因返入利俗坊。才入,有哭声。受寄者因发囊视之,其口结以生绠,内有一物,其状如牛胞,及黑绳长数尺。民惊,遽敛结之。有顷,其人亦复,曰:我足痛,欲憩君车中,行数里,可乎?民知其异,乃许之。其人登车,览囊不悦,顾谓民曰:君何无信?民谢之,又曰:我非人,冥司俾予录五百人,明历真、虢、晋、绛,及至此。人多虫,唯得二十五人耳。今须往徐泗。又曰:君晓予言虫乎?患赤疮即虫耳。车行二里,遂辞有程,不可久留,君有寿,不复忧矣。忽负囊下车,失所在。其年夏,诸州人多患赤疮,亦有死者(出《宣室志》)

  太原部将  

  长庆中,裴度为北部留守,有部将赵姓者,病热且甚。其子煮药于室,既置药于鼎中。抅火。赵见一黄衣人,自门来,止于药鼎旁。挈一囊,囊中有药屑,其色洁白,如麦粉状,已而致屑于鼎中而去。赵告其子,子曰:岂非鬼乎?是欲重吾父之疾也。遂去药。赵见向者黄衣人再至,又致药屑鼎中。赵恶之,亦命弃去。复一日昼寝,其子又煮药,药熟而赵寤,遂进以饮之。后数日,果卒。(出《宣室志》)

  成公逵  

  李公颜居守北都时,有部将成少仪者,其子曰公逵,常梦一白衣人入曰:地府命令我召汝。逵拒之,使者曰:冥官遣召一属龙人,汝既属龙,何以逃之?公逵绐曰:某非属龙者,君何为见诬。使者稍解,顾曰:今舍汝归,当更召属龙者。公逵惊寤,且以其梦白於少仪。少仪有卒十余人,常在其门下,至明日,一卒无疾而卒。少仪因讯其年,其父曰:属龙。果公逵之所梦也。(出《宣室志》。)

  送书使者  

  昔有送书使者,出兰陵坊西门,见一道士,身长二丈余,长髯危冠。领二青裙,羊(明抄本羊作髽,下同。)髻,亦长丈余。各担二大瓮,瓮中数十小儿,啼者笑者,两两三三,自相戏乐。既见使者,道士回顾羊髻曰:庵庵。羊髻应曰:纳纳。瓮中小儿齐声曰:嘶嘶。一时北走。不知所之。(出《河东集》)

  臧夏  

  上都安邑坊十字街东,有陆氏宅,制度古醜,人常谓凶宅。后有进士臧夏僦居其中,与其兄咸尝昼寝。忽梦魇,良久方寤,曰:始见一女人,绿裙红袖,自东街而下。弱质纤腰,如雾潆花,收泣而云:'听妾一篇幽恨之句。'其辞曰:卜得上峡日,秋天风浪多。江陵一夜雨,肠断木兰歌。'(出《河东记》)

  踏歌鬼  

  长庆中,有人於河中舜城北(城北原作成死,据明抄本改。)鹳鹊楼下见二鬼,各长三丈许,青衫白袴,连臂踏歌曰:河水流溷溷,山头种荞麦。两个胡孙门底来,东家阿嫂决一百。言毕而没。(出《河东记》)

  卢燕  

  长庆四年冬,进士卢燕,新昌里居。晨出坊经街,槐影扶疏,残月犹在。见一妇人,长三丈许,衣服尽黑。驱一物,状若羝羊,亦高丈许。自东之西,燕惶骇却走,妇人呼曰:卢五,见人莫多言。竟不知是何物也。(出《河东记》)

  李湘  

  从史以左仆射为泽潞节度使,坐与镇州王承宗通谋,贬欢州,赐死於康州。宝历元年,蒙州刺史李湘,去郡归阙。自以海隅郡守,无台阁之亲,一旦造上国,若沧海泛扁舟者。闻端溪县女巫者,知未来之事,维舟召焉。巫曰:某乃见鬼者也,见之皆可召。然鬼有二等,有福德者,精神俊爽。往往自与人言:贫贱者,气劣神悴,假某以言事,尽在所遇。非某能知也?湘曰:安得鬼而问之?曰:厅前楸树下,有一人衣紫佩金者,自称泽潞卢仆射,可拜而请之。湘乃公服执简,向树而拜。女巫曰:仆射已答拜。湘遂揖上阶,空中曰:从史死於此厅,为弓弦所迫,今尚恶之。使君床上弓,幸除去之。湘命去焉。时驿厅副阶上,唯有一榻,湘偶忘其贵,将坐问之。女巫曰:仆射官高,何不延坐,乃将吏视之?仆射大怒,去矣。急随拜谢,或肯却来。湘匍匐下阶,问其所向,一步一拜,凡数十步。空中曰:公之官,未敌吾军一裨将,奈何对我而自坐?湘再三辞谢。巫曰:仆射回矣。於是拱揖而行。及阶,巫曰:仆射上矣。别置榻。设裀込以延之。巫曰:坐矣。湘乃坐。空中曰:使君何所问?对曰:湘远官归朝,伏知仆射神通造化,识达未然。乞赐一言,示其荣悴。空中曰:大有人接引,到城一月,当刺梧州。湘又问,不复言。湘因问曰:仆射去人寰久矣,何不还生人中,而久处冥寞?曰:吁!是何言哉?人世劳苦,万愁缠心,尽如灯蛾。争扑名利,愁胜而发白,神败而体羸。方寸之间,波澜万丈,相妬相贼,猛如豪兽。吾已免离,下视汤火,岂复低身而卧其间乎?且夫据其生死,明晦未殊。学仙成败,则无所异。吾已得炼形之术也。其术自无形而炼成三尺之形,则上天入地,乘云驾鹤,千变万化,无不可也。吾之形所未园者,三寸耳。飞行自在,出幽入明,亦可也。万乘之主不及吾,况平民乎?湘曰:炼形之道,可得闻乎?曰:非使君所宜闻也。复问梧州之后,终不言,乃去。湘到京,以奇货求助,助者数人。未一月,拜梧州剌史。竟终于梧州,卢所以不复言其后事也欤?(出《续玄怪录》)

  马震  

  扶风马震,居长安平康坊。正昼,闻扣门。往看,见一赁驴小儿云:适有一夫人,自东市赁某驴,至此入宅,未还赁价。其家实无人来,且付钱遣之。经数日,又闻扣门,亦又如此。前后数四,疑其有异。乃置人于门左右,日日候之。是日,果有一妇人,从东乘驴来,渐近识之,乃是震母,亡十一年矣。葬于南山,其衣服尚是葬时者。震惊号奔出,已见下驴,被人觉,不暇隐灭。震逐之,环屏而走。既而穷迫,入马厩中,匿身后墙而立。马生连呼,竟不动。遂牵其裾,卒然而倒,乃白骨耳。衣服俨然,而体骨具足。细视之,有赤脉如红线,贯穿骨间。马生号哭,举扶易之,往南山,验其坟域如故。发视,棺中已空矣。马生遂别卜,迁窆之。而竟不究其理。(出《续玄怪录》)

  刘惟清  

  阴北把关,南御并山滨济,空阔百里,无人居。地势险厄,用兵者,先据此为胜。迄今天阴日暮,鬼怪往往而出。长庆三年春,平卢节度使薛苹遣衙门将刘惟清使于东平,途出於此。时日已落,忽於野次,遥见幕幄营伍,旌旗人马甚众,烟火极远。惟清少在戎旅,计其部分,可五六万人也。惟清不知。甚骇之。俄有辎重鼓角,部队纷纭,或歌或语,宣言竞进。惟清乃缓辔出於其中。忽有衣 者徒行叩惟清,将夺马。惟清与之争,因跃马绝道,而 者执之愈急。惟清有膂力,以所执铁鞭棰其背。 者不甚拒,良久舍去。惟清复路,则向之军旅已过矣。夜阑,方及前驿,会同列将浑钊,自滑使还,亦馆於此。闻惟清至,迎之,则惟清冥然无所知。众扶持环视,久之乃寤,遂话此事,不二三日,至东平,既就馆,亦不为他人道。先是东平有术士皇甫喈者,落魄不仕,衣 蓝缕,众甚鄙之。一日,惟清出游,喈於途中遥指曰:刘押衙。惟清素衣(素下明抄本无衣字。)未识,因与相款。(款原作疑,据明抄本改。)喈曰:本恐他人取马,故牵公避道,奈何却以铁鞭相苦?赖我金铠在身,不尔,巨力坚策,岂易当哉。笑而竟去。惟清从人辞谢,将问其故,喈跃入稠人中,不可复见。后四年,李同捷反於沧景,时大下兵皆由平阴以入贼境,岂阴兵先致讨欤?(出《异闻录》,明抄本作出《集异记》。)

  董观  

  董观,太原人,善阴阳占候之术。唐元和中,与僧灵习善,偕适吴楚间。习道卒,观亦归并州。宝历中,观游汾泾,至泥(泥字原空缺,据明抄本补。)阳郡。会于龙兴寺,堂宇宏丽,有经书千百编,观遂留止,期尽阅乃还。先是院之东庑北室,空而扃鐍,观因请居,寺僧不可,曰:居是室者,多病或死,且多妖异。观少年恃气力,曰:某愿得之。遂居焉。旬余夜寐,辄有胡人十数,挈乐持酒来,歌笑其中,若无人。如是数夕,观虽惧,尚不言于寺僧。一日经罢,时已曛黑,观怠甚,闭室而寝。未熟,忽见灵习在榻前,谓观曰:师行矣。观惊且恚曰:师鬼也,何为而至?习笑曰:子运穷数尽,故我得以候子。即牵观袂去榻,观回视,见其身尚偃,如寝熟。乃叹曰:嗟乎?我家远,父母尚在,今死此,谁蔽吾尸耶?习曰:何子之言失而忧之深乎?夫所以为人者,以其能运手足,善视听而已。此精魂扶之使然,非自然也。精魂离身故曰死,是以手足不能为,视听不能施,虽六尺之躯,尚安用乎?子宁足念。观谢之,因问习:常闻我教中有(明抄本中有作有中)阴去身者,谁为耶?习曰:吾与子谓死而未更生也。遂相与行。其所向,虽关键甚严,辄不碍,於是出泥阳城西去。其地多草,茸密红碧,(碧原作密,据明抄本改。)如毳毯状。行十余里,一水广不数尺,流而西南。观问习,习曰:此俗所谓奈河,其源出於地府耶!观即视其水,皆血,而腥秽不可近。又见岸上有冠带裤襦凡数百。习曰:此逝者之衣,由此趋冥道耳。又望水西有二城,南北可一里余。草树蒙蔽,庐舍骈接。习与观曰:与子俱往彼,君生南城徐氏,为次子。我生北城侯氏,为长子。生十年,当重与君捨家归佛氏。观曰:吾闻人死当为冥官追捕,案籍罪福。苟平生事行无大过,然后更生人间。今我死未尽夕,遂能如是耶?曰:不然,冥途与世人无异。脱不为不道,宁桎梏可及身哉!言已,习即牵衣跃而过。观方攀岸将下,水豁然而开,广丈余,观惊眙惶惑。忽有牵观者,观回视一人,尽体皆毛,状若狮子,其貌即人也。良久谓观曰:师何往?曰:往此南城耳。其人曰:吾命汝阅大藏经,宜疾还,不可久留。遂持观臂,急东西指郡城而归。未至数里又见一人,状如前召观者,大呼曰:可持去,将无籍。顷之。逐至寺。时天以曙,见所居室有僧数十,拥其门,视己身在榻。二人排观入门,忽有水自上沃其体,遂寤。寺僧曰:观卒一夕矣。於是具以事语僧。后数日,于佛宇中见二土偶象,为左右侍,乃观前所见者。观因誓心精思,留阅藏经,虽寒暑无少堕。凡数年而归,时宝历二年五月十五日。会昌中,诏除天下佛寺,观亦斥去。后至长安,以占候游公卿门,言事往往而中。常为沂州临沂县尉。余在京师,闻其事于观也。(出《宣室志》)

  钱方义  

  殿中侍御史钱方义,故华州剌史礼部尚书徽之子。宝历初,独居长乐第。夜如厕,僮仆从者,忽见蓬头青衣数尺来逼。方义初惧,欲走,又以鬼神之来,走亦何益,乃强谓曰:君非郭登耶?曰:然。曰:与君殊路,何必相见?常闻人若见君,莫不致死,岂方义命当死而见耶?方义家居华州,女兄衣佛者亦在此。一旦溘死君手,命不敢惜,顾人弟之情不足。能相容面辞乎?蓬头者复曰:登非害人,出亦有限。人之见者,正气不胜,自致夭横,非登杀之。然有心曲,欲以托人,以此(此原作死,据明抄本改。)久不敢出。惟贵人福禄无疆,正气充溢,见亦无患。故敢出相求耳。方义曰:何求?对曰:登久任此职,积效当迁,但以福薄,须人助。贵人能为写金字金刚经一卷,一心表白。回付与登,即登之职,遂乃小转。必有后报,不敢虚言。方义曰:诺。蓬头者又曰:登以阴气侵阳,贵人虽福力正强,不成疾病,亦当有少不安。宜急服生犀角、生玳瑁,麝香塞鼻则无苦。方义至中堂,闷绝欲倒,遽服麝香等并塞鼻,则无苦。父门人王直方者,居同里,久於江岭从事,飞书求得生犀角,又服之,良久方定。明旦,选经工,令写金字金刚经三卷,令早毕功。功毕饭僧,回付郭登。后月余,归同州别墅。下马方憩,丈人有姓裴者,家寄鄂渚,(渚原作注,。据明抄本改。)别已十年,忽自门入,径至方义阶下,方义遂遽拜之。丈人曰:有客,且出门。遂前行,方义从之,及门失之矣。见一紫袍象笏,导从绯紫吏数十人,俟於门外。俯视其貌,乃郭登也,敛笏前拜曰:弊职当迁,只消金刚经一卷。贵人仁念,特致三卷。今功德极多,超转数等,职位崇重,爵位贵豪,无非贵人之力。虽职已骤迁,其厨仍旧。顷者当任,实如鲍肆之人。今既别司,复求就食,方知前苦,殆不可堪。贵人量察,更为转金刚经七遍,即改厨矣。终身铭德,何时敢忘。方义曰:诺。因问丈人安在,曰:贤丈江夏寝疾,今夕方困。神道求人,非其亲导,不可自已,适诣先归耳。又曰:厕神每月六日例当出巡。此日人逢,必致灾难。人见即死,见人即病。前者八座抱病六旬,盖言登巡毕将归,瞥见半面耳。亲戚之中,递宜相戒避之也。又曰:幽冥吏人,薄福者众,无所得食,率常受饿。必能食推食,泛祭一切鬼神,此心不忘。咸见斯众暗中陈力,必救灾厄。方义曰:晦明路殊,偶得相遇。每一奉见,数日不平。意欲所言,幸於梦寐。转经之请,天曙为期。唯唯而去。及明,因召行数僧念金刚经四十九遍,及明祝付与郭登。功毕,梦曰:本请一七,数又出之。累计其功,食天厨矣。贵人有难,当先奉白。不尔,不来黩也。泛祭之请,记无忘焉。(出《续玄怪录》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