卷三百三十八·鬼二十三原文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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大历四年,江南的夜色里,卢仲海和堂叔卢缵在吴地做客。那天晚上主人家设宴,酒过三巡,众人都醉醺醺地散了。卢缵吐得厉害,瘫在席上动弹不得。仲海这后生最是重情义,把随身带的药都给叔叔服下,独自守着。

三更梆子响过,卢缵突然没了气息。仲海摸着叔叔尚有余温的心口,急得直跺脚。忽然想起古礼里有招魂的法子,又记起曾听壮士说过灵验的事,便扯开嗓子喊:"卢缵!卢缵!"一声接一声,在静夜里格外凄厉。

喊到东方泛白时,卢缵猛地睁开眼:"多亏你喊我!"原来他被几个差役拉着,说是尹郎中设宴相邀。那宅院气派得很,朱紫满座,笙歌不绝。正喝到兴头上,忽听远处有人唤他名字,乐声顿时乱了。如此反复几次,尹郎中才放他回来。

仲海赶紧焚香念咒。果然叔叔又昏死过去,他喊得嗓子都哑了,直到鸡鸣时分卢缵才醒转:"这回尹郎中说我'真稀奇',到底放我回来了。趁着鬼差白天不办事,咱们快逃吧!"叔侄俩连夜乘船逃离,这才捡回性命。

石门驿的渡口边,槐树下站着个锦绣罗衫的美妇人。王垂和卢收撑船经过,见她独自抱着锦囊,起了歹心。那妇人说要搭船去嘉兴探病,上船后任凭两人调笑,只是正色道:"搭个船也要轻薄么?"王垂弹琴讨好,她竟能对答如流。当夜两人缠绵时,卢收偷看锦囊——里头全是骷髅!

天亮后妇人下船办事,卢收慌忙告诉王垂。两人刚躲进船舱,妇人就回来拽着王垂头发撕咬。原来她四面都是眼睛,腥臭扑鼻。幸亏众船夫相助才脱险,第二天只在舱里找到把纸梳子。不出半年,王垂就暴毙了。

苏州虎丘山上,玲珑怪石间藏着座古寺。大历初年,守夜僧人瞧见两个白衣人飘上钟楼。次日晨钟响时,粉墙上凭空多出三首诗。头一首写着:"阴阳两相隔,诗文慰寂寥。若问栖身地,山北双坟茔。"落款是"幽独居士"。后两首字字泣血,说青松白日照不进黄泉,劝世人珍惜眼前酒。僧人循迹找到后山,只见荒冢累累,苔痕斑驳。

卢州城外,书吏王庾夜归时撞见仪仗。紫衣官员查着簿子说:"该取张道妻子脊筋修车辕。"——正是王庾的姨母!次日姨母果然背痛身亡。而在洋州驿站,淮阴县令沈生夜半吟诗,忽见故友窦裕的亡魂踏月而来,吟着"望月独相思,尘襟泪痕满"。天明赶路时,果然在道旁见到窦裕的灵柩。

有个明白人告诉书生:"进士窦裕的灵柩停在前头。"

书生一听大惊,立刻快马加鞭赶到驿馆。他抓着驿馆小吏就问,那小吏抹着汗说:"是有位窦裕进士,从京城来蜀地游历,走到这儿突然就没了。太守吩咐停灵在驿馆南边二里地外,大路左边那座殡宫就是。"书生赶到灵前,摆上祭品就哭得直不起腰,最后抹着眼泪走了。

丹阳人商顺娶了吴郡张昶的闺女。老丈人当京兆少尹时去世,葬在浐水东岸,离他家别墅有十里地。商顺在长安候官时,有天傍晚,张家派家奴进城接姑爷。商顺跟着家奴往回走,谁知这家奴偷喝酒喝得烂醉,半道把姑爷给弄丢了。等商顺发现时城门早关了,他只好硬着头皮独自赶路。

天色越来越暗,雨夹雪直往脖子里钻,那头跛脚驴子又走得慢,商顺彻底迷了路。他索性放开缰绳让驴子自己走,估摸着走了十几里,连个村子的影子都没见着。草丛越来越深,冻得他牙齿直打架。忽然看见山涧对面有灯火闪烁,商顺喜出望外。

走近了才发现是几间围着紫竹篱笆的茅屋。他拍门拍了上百下才有人应声,商顺赶紧说:"迷路的过客想借宿避避风雪。"里头回道:"黑灯瞎火的,谁知道您是什么人?再说咱家窄小,实在住不得。"死活不肯开门。商顺只好打听张尹庄还有多远,对方说往西南四五里就到。

可商顺往西南走了十多里,庄子还是没影儿。风雪更急了,他心想这回真要冻死在这儿,索性把驴拴在桑树下,靠着树干等死。忽然看见个灯笼似的东西飘过来,光亮能照出几丈远,停在他面前一尺多远的地方。商顺起初吓得发抖,转念一想:"莫不是岳父大人显灵?"连忙跪下磕头:"要真是您老人家,就给指条明路吧!"那光里果然现出条小路,商顺骑上驴跟着光走,那团光总保持在前方一尺多远。

走了六七里,终于看见有人举着火把来接。火光一照,那团光就消失了。来的是张家守墓的老仆,商顺奇怪他怎知自己来了,老仆说:"刚听见老爷连着喊我,说姑爷从东边来,催着来接。喊了三四遍呢!"当夜商顺就在墓庐歇下,天亮才离开。

大历七年,转运使刘晏在吏部当尚书时,大理评事李载代理监察御史,管着福建留后的事。他在建州浦城设了衙门,那地方离建州城七百里,还算凉快。可李载整天怕染瘴气,愁眉苦脸熬了半年,突然死了。过一天又活过来,吃饭喝水跟没事人似的。

他对家里人说:"我其实已经死了,暂时回来把公务料理干净。"就把没办完的事都交代清楚,写了状纸跟尚书告别,又立好遗嘱。妻子崔氏早逝,身边只剩个妾室,李载对她说:"我在阴间见着亡妻了,跟她提起你,她气得要收拾你。我今日就得走,不能再留了。"说完分好家产,让差人送小妾回北方。那差人磨蹭着没动身,李载知道后把他打五板子赶走。办完这些事,吃完饭就真咽气了。

高励是崔士光的老丈人。夏天在庄前桑树下看人打麦子,见个骑马人从东边跑来,到跟前就作揖:"劳驾给治治马腿。"高励摆手:"我又不是兽医。"那人笑道:"拿胶水粘粘就行。"见高励发愣,他才坦白:"我是鬼,这马是木头做的。"高励煮好胶水出来,果然看见匹木马瘸着前腿,粘牢后那鬼翻身上马,一溜烟跑没影了。

信州刺史萧遇从小没了娘,连娘埋哪儿都不知道。几十年后想迁葬,凭着记忆在老家挖开座坟,发现错挖了卢会昌的墓,哭得昏天黑地回来。听说河阳有个叫道华的道士能通鬼神,就花重金请来。

道华设坛作法,召来卢会昌。只见个衣冠楚楚的大汉被呵斥:"你占着萧郎中母亲的地界,害他找错坟头!赶紧帮着找,不然要你好看!"卢会昌连连作揖:"小神只管三尺厚、十里宽的地界,确实没见萧老夫人坟墓。容我明天再来禀报。"第二天两人走到半路,远远看见卢会昌狂奔而来:"为找这坟惊动鬼神,阴司正派人拿我,二位快跑!"他们刚跑出几百步,回头就见青黑雾气罩住刚才站的地方,整天才散。

后来卢会昌灰头土脸来告罪:"为这事我挨了阴司重罚,实在无能为力了。"道华回河阳后,萧遇整天关屋里哭。有天夜里忽听窗外有人唤他乳名:"儿啊,我是你娘。"萧遇冲出去,果然看见母亲从暗处走来,模样和生前一样。母亲摸着他头说:"你孝心感动天地,我们母子才能相见。"接着告诉他:"明日看见乌鸦聚集的地方就是我的坟。当年埋得浅,上面又压了李五娘的墓,所以找不着。"天亮后萧遇按指点挖开,果然找着生母遗骨,终于合葬了。

吴县有个叫朱自劝的人,在宝应年间就去世了。到了大历三年,他那出家为尼的女儿派了个婢女去集市买胡饼,准备斋饭用。

那婢女走到河西边,忽然看见朱自劝骑着马,身后跟着二十来个随从,那架势活像个当官的。朱自劝瞧见婢女就叹了口气,问道:"你家师父可好?这是要去哪儿啊?"婢女忙回话:"师父让我来买胡饼做斋饭。"朱自劝摆摆手说:"我这儿正好有饼。"转头吩咐随从拿了三十个饼给婢女,还让她带话问安。

婢女回到寺里跟尼姑一说,那尼姑顿时哭成了泪人,连饭都吃不下了。倒是那些饼,被寺里其他人分着吃了。过了十来天,婢女又去集市,路上又碰见朱自劝。他还是那样嘘寒问暖,接着对婢女说:"你家师父怎么就想不开呢?生死有命,何必这么伤心?上次捎去的饼也不吃。这回再带三十个回去,可得劝她吃啊。"婢女回去一说,那尼姑还是不肯动筷子。

又过了十天,婢女在集市第三次遇见朱自劝。寒暄过后,朱自劝皱着眉头说:"眼下天寒地冻的,听说你家师父连件厚棉衣都没有。这儿有两匹绢,带回去给她做御寒的衣裳吧。"婢女捧着绢布回寺,尼姑这次收下了,一匹做了棉裤,另一匹留着没用。

十来天后,婢女第四次遇见朱自劝。这回他说:"过些日子我要带几十位客人来,让师父准备两匹绢的斋饭,明日晌午我们就到。"婢女回去传话,尼姑赶紧把留着的那匹绢卖了,置办了一桌好菜。第二天等到正午时分,婢女突然昏昏沉沉像是中了邪,嘴里却传出朱自劝的声音说客人到了。

婢女迷迷糊糊地起身摆饭,等众人吃完,那声音又说:"师父保重,我们吃得很好,这就告辞了。"婢女送客到门口,过了好半天才清醒过来。打那以后,就再没人见过朱自劝了。

原文言文

  卢仲海 王垂 武丘寺 李佐公 窦裕 商顺 李载 高励 萧遇 朱自劝

  卢仲海  

  大历四年,处士卢仲海与从叔缵客于吴。夜就主人饮,欢甚,大醉。郡属皆散,而缵大吐,甚困。更深无救者,独仲海侍之。仲海性孝友,悉箧中之物药以护之。半夜缵亡,仲海悲惶,伺其心尚煖,计无所出。忽思礼有招魂望反诸幽之旨,又先是有力士说招魂之验,乃大呼缵名,连声不息,数万计。忽苏而能言曰:赖尔呼(呼原在赖字上,据明抄本改。)救我。即问其状,答曰:我向被数吏引,言郎中命邀迎。问其名,乃称尹。(明抄本尹下有淝字)逡巡至宅,门阀甚峻,车马极盛,引入。尹迎劳曰:'饮道如何,常思曩日破酒纵思,忽承戾止。浣濯难申,故奉迎耳。'乃遥入,诣竹亭坐。客人皆朱紫,相揖而坐。左右进酒,杯盘炳曜,妓乐云集,吾意且洽,都亡行李之事。中宴之际,忽闻尔唤声。众乐齐奏,心神已眩,爵行无数,吾始忘之。俄顷,又闻尔唤声且悲,我心恻然。如是数四,且心不便,请辞,主人苦留,吾告以家中有急,主人暂放我来,当或继请。授吾职事,吾向以虚诺。及到此,方知是死,若不呼我,都忘身在此。吾始去也,宛然如梦。今但畏再命,为之奈何?仲海曰:情之·至隐,复无可行。(明抄本行作言)前事既验,当复执用耳。因焚香诵咒以备之。言语之际,忽然又没,仲海又呼之,声且哀厉激切,直至欲明方苏。曰:还赖尔呼我,我向复饮,至于酣畅。坐寮径醉,主人方敕文牒,授(授原作管。据明抄本改)我职。闻尔唤声哀厉,依前恻怛。主人讶我不始,又暂乞放归(放归原作犯贵,据明抄本改)再三。主人笑曰:'大奇'。遂放我来。今去留未诀。鸡鸣兴,阴物向息,又闻鬼神不越疆。吾与尔逃之,可乎?仲海曰:上计也。即具舟,倍道併行而愈。(出《通幽录》)

  王垂  

  太原王垂,与范阳卢收友善,唐大历初,尝乘舟于淮浙往来。至石门驿旁,见一妇人於树下,容色殊丽,衣服甚华,负一锦囊。王卢相谓曰:妇人独息,妇囊可图耳。乃弥棹伺之,妇人果问曰:船何适?可容寄载否?妾夫病在嘉兴,今欲省之,足痛不能去。二人曰:虚舟且便可寄尔。妇人携囊而上,居船之首。又徐挑之,妇人正容曰:暂附何得不正耶?二人色炸。垂善鼓琴,以琴悦之。妇人美艳粲然,二人振荡,乃曰:娘子固善琴耶?妇人曰:少所习。王生拱琴以授,乃抚《轸泛弄》泠然。王生曰:未尝闻之,有以见文君之诚心矣。妇人笑曰:委相如之深也。遂稍亲合,其诙谐慧辨不可言,相视感悦,是夕与垂偶会船前。收稍被隔碍而深叹慕。夜深,收窃探囊中物,视之,满囊骷髅耳。收大骇,知是鬼矣,而无因达于垂。听其私狎甚缱绻。既而天明,妇人有故暂下,收告垂,垂大慑曰:计将安出?收曰:宜伏箦下。如其言。须臾妇人来问:王生安在?收绐之曰:适上岸矣。妇人甚剧,委收而迫垂,望之稍远,乃弃于岸。併棹倍行数十里外,不见来,夜藏船处闹。半夜后,妇人至,直入船,拽垂头。妇人四面有眼,腥秽甚,齿咬垂,垂困。二人大呼,众船皆助,遂失妇人。明日,得纸梳于席上,垂数月而卒。(出《通幽记》)

  武丘寺  

  苏州武丘寺,山嵚崟,石林玲珑,楼雉叠起,绿云窈窕,入者忘归。大历初,寺僧夜见二白衣上楼,竟不下,寻之无所见。明日,峻高上见题三首,信鬼语也。其词曰:幽明虽异路,平昔添工文。欲知潜寐处,山北两孤坟。(其二示幽独居)。高松多悲风,潇潇清且哀。南山接幽陇,幽陇空崔嵬。白日徒煦煦,不照长夜台。谁知生者乐,魂魄安能回。况复念所亲,恸哭心肝摧。恸器更何言,哀哉复哀哉。(其三答处幽子)神仙不可学,形化空游魂。白日非我朝,青松围我门。虽复隔生死,犹知念子孙。何以遣悲惋,万物归其根。寄语世上人,莫厌临芳樽。庄上有墓林,古冢累累,其文尚存焉。(出《通幽记》)

  李佐公  

  李佐公,大历中在卢州。有书吏王庾请假归。夜行郭外,忽值引驺呵避,书吏映大树窥之,且怪此无尊官也。导骑后一人紫衣,仪卫如大使。后有车一乘,方渡水,御者前曰:车軥索断。紫衣曰:检簿。遂见数吏检之曰:合取卢州某里张道妻脊筋修之。乃书吏之姨也。顷刻吏回,持两条白物各长数尺,乃渡水而去。至姨家,尚无恙。经宿患背痛,半日而卒。

  窦裕  

  大历中有进士窦裕者,家寄淮海。下第将之成都,至洋州无疾卒。常与淮阴令吴兴沈生善,别有年矣。声尘两绝,莫知其适。沈生自淮海调补金堂令,至洋州舍于馆亭中。是夕,风月晴朗,夜将半。生独若有所亡,而不得其寝。俄见一白衣丈夫,自门步来,且吟且嗟,似有恨而不舒者。久之,今曰:家依楚水岸,身寄洋州馆。望月独相思,尘襟泪痕满。生见之,甚觉类窦裕,特起与语,未及,遂无见矣。乃叹曰:吾与窦君别久矣,定为鬼耶?明日驾而去,行未数里,有殡在路前。有识者曰:进士窦裕殡宫。生惊,即驰至馆,问馆吏,曰:有进士窦裕,自京游蜀,至此暴亡。太守命殡于馆南二里外,道左殡宫是也。即至奠拜泣而去。(出《宣室志》)

  商顺  

  丹阳商顺,娶吴郡张昶女。昶为京兆少尹,卒葬浐水东,去其别业十里。顺选集在长安,久之,张氏使奴入城迎商郎。顺日暮与俱往,奴盗饮极醉,与顺相失。不觉其城门已闭,无如之何,乃独前行。天渐昏黑,雨雪交下,且所(且所原作郎来,据明抄本改)驴甚蹇,迷路不知所之,但信驴所诣。计行十数里,而不得见村墅,转入深草,苦寒甚战。少顷,至一涧,涧南望见灯火。顺甚喜,行至,乃紫篱茅屋数间,扣门数百下方应,顺问曰:远客迷路,苦寒,暂欲寄宿。应曰:夜暗,雨雪如此,知君是何人。且所居狭陋,不堪止宿。固拒之,商郎乃问张尹庄去此几许,曰:近西南四五里,顺以路近可到。乃出涧,西南行十余里,不至庄。雨雪转甚,顺自审必死,既不可,行欲何之,乃系驴于桑下,倚树而坐。须臾,见一物,状若烛笼,光照数丈,直诣顺前,尺余而止。顺初甚惧,寻而问曰:得非张公神灵引导余乎?乃前拜曰:若是丈人,当示归路。视光中有小道,顺乃乘驴随之,稍近火移,恒在前尺余。行六七里,望见持火来迎,笼光遂灭。及火至,乃张氏守茔奴也。顺问何以知己来,奴云:适闻郎君大呼某,言商郎从东来,急往迎。如此再三,是以知之。遂宿奴庐中,明旦方去。(出《广异记》)

  李载  

  大历七年,转运使吏部刘晏在部为尚书,大理评事李载摄监察御史,知福建留后。载于建州浦城置使院,浦城至建州七百里,犹为清凉。载心惧瘴疠,不乐职事,经半载卒。后一日,复生如故。家人进食,载如平常食之。谓家人曰:已死,今暂还者,了使事耳。乃追其下未了者,使知一切,交割付之。后修状与尚书别,兼作遗书,处分家事。妻崔氏先亡,左右唯一小妻,(妻原作女,据明钞本改。)因谓之曰:(谓之曰原作为小妻,据明钞本改。)地下见先妻,(先妻原作舅,据明钞本改。)我言有汝,其人甚怒,将欲有所不相利益,为之奈何?今日欲至,不宜久留也。言讫,分财与之,使行官送还北。小妻便尔下船,行官少事(官少事原作时尚关,据明钞本改。)未即就路。载亦知之,召行官至,杖五下,使骤去。事毕食讫,遂卒。(出《广异记》)

  高励  

  高励者,崔士光之丈人。夏日,在其庄前桑下,看人家打麦。见一人从东走马来,至励再拜,云:请治马足。励云:我非马医,焉得疗马?其人笑云:但为胶粘即得。励初不解其言,其人乃告曰:我非人,是鬼耳。此马是木马,君但洋胶粘之,便济行程。励乃取胶煮烂,出至马所,以见变是木马。病在前足,因为粘之。送胶还舍,及出,见人已在马边。马其骏,还谢励讫。便上马而去。(出《广异记》)

  萧遇  

  信州刺史萧遇少孤,不知母墓。数十年,将改葬。旧茔在都,既至,启,乃误开卢会昌墓。既而知其非,号恸而归。闻河阳方士道华者,善召鬼,乃厚弊以迎。既至,具以情诉,华曰:试可耳。乃置坛洁诚,立召卢会昌至,一丈夫也,衣冠甚伟,呵之曰:萧郎中太夫人茔,被尔墓侵杂,使其迷误。忽急寻求,不尔,当旦夕加罪。会昌再拜曰:某贱役者,所管地累土三尺,方十里,力可及。周外则不知矣。但管内无萧郎中太夫人墓,当为索之。以旦日为期。及朝,华与遇俱往。行里余,遥见会昌奔来曰:吾缘寻索,颇扰鬼神,今使按责甚急,二人可疾去。言讫而灭,二人去之数百步,(百步原作日,据明钞本改。)顾视,见青黑气覆地,竟日乃散。既而会昌来曰:吾为君寻求,大受阴司谴罚,今计穷矣。请辞去。华(华原作罢。据明钞本改。)归河阳,遇号哭。自是端居一室。夜忽如梦中,闻户外有声,呼遇小名曰:吾是尔母。遇惊走,出户拜迎。见其母,母从暗中出。遇与相见如平生,谓遇曰:汝至孝动天,诚达星神,祇灵降鉴,今我与汝相见,悲怆盈怀。遇号恸久之,又叹曰:吾家孝子,有闻于天,虽在泉壤,其为众流所仰。然孝子之感天达神,非惟毁形灭性,所尚由哀耳。因与遇论幽冥报应之旨,性命变通之道。乃曰:祸福由人,但可累德。上天下临,实如影响。其有树善不感者,皆是心不同耳。言叙久之,遇悲慰感激曰:不意更闻过奖之言,庶万分不恨矣。乃述迷误茔域之恨,乃曰:吾来亦为此。年岁寝远,汝小,何由而知?吾墓上已有李五娘墓,亦已平坦,何可辨也?汝明日,但见乌鹊群集,其下是也。又曰:若护我西行,当以二魂舆入关。问其故,答曰:为叔母在此,亦须归乡。遇曰:叔母为谁耶?母曰:叔母则是汝外婆,吾亦自呼作叔母,怜吾孤独,尝从咸阳来此伴吾。后因神祇隔绝,不得去,故要二魂舆耳。言讫而去,倏忽不见。遇哀号待晓,即于乌鹊所集平地,掘之。信是李五娘墓,更于下得母墓,方得合葬。(出《通幽记》)

  朱自劝  

  吴县朱自劝以宝应年亡。大历三年,其女寺尼某乙,令往市买胡饼,充斋馔物。于河西见自劝与数骑宾从二十人,状如为官。见婢歔欷,问:汝和尚好在,将安之。婢云:命市胡饼作斋。劝云:吾此正复有饼。回命从者,以三十饼遗之,(遗之二字原缺,据明钞本补。)兼传问讯。婢至寺白尼,尼悲涕不食,饼为众人所食。后十余日,婢往市,路又见自劝,慰问如初。复谓婢曰:汝和尚不了,死生常理,何可悲涕,故寄饼亦复不食。今可将三十饼往,宜令食也。婢还,终不食。后十日,婢于市,复见自劝。问讯毕,谓婢曰:方冬严寒,闻汝和尚未挟纩。今附绢二匹,与和尚作寒具。婢承命持还,以绢授尼。尼以一匹制裤,一留贮之。后十余日,婢复遇自劝,谓曰:有客数十人,可持二绢。令和尚于房中作馔,为午食。明日午时,吾当来彼。婢还,尼卖绢,市诸珍膳。翌日待之,至午,婢忽冥昧久之,灵语因言客至。婢起只供食,食方毕,又言曰:和尚好住,吾与诸客饮食致饱,今往已。婢送自劝出门,久之方悟,自尔不见。(出《广异记》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