光启年间,僖宗皇帝避乱到了梁州。正是秋高气爽的时节,皇甫枚准备去皇帝行在报到。他和好友裴宜城结伴同行。十月里,他们从相州往西走到高平县。这天往县西南四十里外走,要翻过玉溪山。路上行人稀少,天色阴沉沉的,午后刮起了大风。两人在岔路口迷了路,爬上一道长坡。往下一看,有几间茅草屋,篱笆稀稀拉拉的,屋里传出说笑声。他们正张望着,忽然从西厢房北边走出个村妇,穿着发黄的旧衣裳,头发乱蓬蓬的,趿拉着破鞋。连喊她几声都不答应,低着头又钻回屋里去了。
两人顺着山坡往东南走,找到那户人家。到跟前才发现柴门上缠满藤蔓,院子里长满野草荆棘,像是荒废了一两年的样子。皇甫枚和裴生愣在原地好半天,又爬上高坡张望。看见官道上有人影,赶紧骑着瘦驴追上去,原来是去端氏县送信的驿卒,当晚他们就跟着在端氏县住下了。
陈璠本是沛县一个小兵,和后来的徐州节度使时玉年轻时在军中拜过把子。时玉受支辟重用后,陈璠也跟着升了官。黄巢造反时,支辟挑了五千精兵让时玉带着西征,陈璠当副将。时玉从许昌往洛阳去,陈璠却带着一千人在平阴造反。时玉假传支辟命令把军队调回来,两路人马合兵一处,血洗了平阴城,又抢掠圃田一带。回到沛县时,支辟怕他们生变,亲自到郊外犒劳,还送了大批财物。
陈璠暗中派人劝支辟:"军中不稳,百姓怨声载道,请大人交出印信安抚人心。"支辟控制不住局面,只好带着家眷搬到大彭馆住。时玉趁机自称留后。
陈璠对时玉说:"支尚书在沛县很得民心,不杀后患无穷。"时玉不答应,陈璠反复劝说十几回,时玉火了:"随你便吧!"陈璠就假传时玉命令,对支辟说:"请大人回京城复命。"支辟信以为真,第二天就出发了。陈璠在七里亭埋伏了刀斧手,支辟一家老小没一个活口。沛县百姓听说后没有不流泪的。
后来时玉被朝廷正式任命,推荐陈璠当宿州太守。这陈璠生性残暴,横征暴敛,百姓苦不堪言。五年间贪了金山银山。时玉看不下去,派部将张友去接替他。陈璠大怒抗命,张友只好住在别院等他出门。夜里陈璠带着五百亲兵围住别院,天亮时张友带着百来个精锐突围。陈璠大败,带着十几个骑兵逃出几十里,最后只剩他一个人。他换了破衣裳在乡下要饭,被人认出来押送回去。张友绑着他快马报给时玉,时玉下令在郡城处斩。
这陈璠本是个粗人,大字不识一个。临刑前突然要了支笔,写下:"积玉堆金官又崇,祸来倏忽变成空。五年荣贵今何在?不异南柯一梦中。"当时人都说是鬼魂附体代写的。
天复甲子那年,豫章城里靠近集市的人家,夜里总听见街上像有几十人说话,朝集市方向去,出门看又没人。这样连着好几夜,闹得人心惶惶睡不着觉。没多久朝廷下旨诛杀宦官,豫章城杀了五十多个太监。押赴刑场时吵吵嚷嚷的动静,和先前夜里听到的一模一样。
后汉左司员外郎邵元休年轻时,住在兖州官署里。宅子里只有奶妈和仆人,堂屋西侧最南边是他的书房。有天半夜全家都熄灯睡了,书房灯也灭了。邵元休枕着书打盹,忽然听见堂屋西边有窸窸窣窣的声音,像是女人走路。那声音经过台阶,先到东厢女仆住处,每经过一扇门就停一会儿。后来转到南廊,有扇没上锁的小门被推开了,接着"砰"地一声像摔碎了瓷器。那东西进了书房,借着窗外微光,看见个六七尺高的黑影,头上蒙着青黑布。邵元休壮着胆子厉声呵斥,那黑影一声不吭退出去,快得像阵风。等摸到枕头想砸时,早没影了。天亮后发现南屋茶桌上有个白瓷碗摔碎了。后来打听才知道,这宅子以前住过兵马留后,女儿死后在西堂停过灵。问邻居证实,那姑娘确实个子很高。
后梁时西京中州市有个卖胭脂水粉的秦四郎。有天五更天,街鼓还没响,就听见百步外有人连喊他名字。之后半个月天天如此。这天刚开门,来了个官差模样的人作揖说:"大人有请。"秦四郎以为是府尹家要买东西,还没动身又被催。正系腰带呢,那人等不及拽着他就往北走。到了十字路口想往回走,被拽得更紧。他疑心遇上鬼,想起民间传说用鞋画圈能辟邪,刚画就被扔上房顶。迷迷糊糊被带到徽安门外七八里,天色突然暗下来。眼前出现朱门高宅,像是王府。深夜被请进去,只见灯火辉煌,陈设华丽。一群妇人热情招待,说是故将相府上要给小姐选婿。秦四郎见那小姐生得貌美,不由得动了心。天亮时发现自己躺在乱坟堆里,好不容易摸回城门又掉进枯井。在井里饿了一天一夜,靠接露水喝。幸亏被樵夫发现报信,家里人才把他救上来,养了好几天才缓过来。
后梁时有个青州商人出海遇到大风,漂到个陌生地方。远远望见山川城郭,船老大说:"听说鬼国就在这一带。"靠岸后进城,发现房屋田地跟中原没两样。跟人打招呼都没反应,守城门的也不理他。王宫里正在摆宴席,陈设乐器都像中原样式。他凑近国王座位偷看,不一会儿国王突然发病。巫师来看过后说:"有阳间人闯进来,阳气冲撞了。"
光启年间,十月里冷风嗖嗖。有个病人被鬼缠上了,大伙儿都说这鬼不过是路过讨口饭吃,备些酒菜送走就得了。于是专门摆了桌酒席,请来巫师和官员们祭祀。那鬼大摇大摆坐在席上吃喝,忽然有仆人牵着马过来,鬼就骑上马走了。岸边有条船等着,等鬼一上船,岸上的人就看不见它了。后来这故事传到青州节度使贺德俭耳朵里,正巧他和魏博节度使杨师厚是亲戚,就派说故事的人去魏州走了一趟。魏州有个叫范宣古的,亲耳听过这事,后来又说给我听。
睢阳人周元枢在平卢当掌书记,有天晚上正要睡觉,外头突然车马喧哗。门房慌慌张张跑进来说:"李司空来拜访!"周元枢把亲戚朋友想了个遍,愣是记不起有这么号人物。转念一想,或许是老家哪位故交,自己一时忘了。
他整了整衣冠迎出去,宾主落座后试探着问:"不知您从哪儿来?"那李司空捋着胡子说:"我刚搬来这儿,还没找着住处,想借您这宅子安顿。"周元枢手里的茶盏差点摔了:"您要住这儿?"对方理直气壮:"这本就是我的旧宅。"
"可我来这儿当差时,都说这是官署啊。"周元枢后背直冒冷汗,"难不成您是秦朝人?"李司空摇摇头:"隋朝开皇年间我住这儿。"周元枢猛地站起来:"那您...是鬼?"对方倒很坦然:"地府准我在这儿立庙,劳烦您搬个家。"
"活人岂能跟鬼打交道!"周元枢气得胡子直翘,"就算我要死了,你也不能强占我房子!"转头喊来妻儿交代后事:"我死了多放些纸笔在棺材里,非跟这李司空打官司不可!"说着抄起酒壶跟鬼对饮,越喝嗓门越大。那鬼正要告辞,突然冒出个老仆传话:"夫人说周书记是块榆木疙瘩,您跟他较什么劲?"李司空叹着气走了,周元枢追到门口,只见月光满地,哪还有人影?后来他活得好好的,半点事没有。
寿州刺史朱延寿晚年洗澡时,忽然瞧见窗外站着两个青面獠牙的鬼差,一个举着文书说:"我奉命来拿人。"另一个争道:"我奉命在先。"朱延寿刚喊侍从,俩鬼就消失了。侍从跑来一看,窗外空荡荡的。没过多久,朱延寿就遇刺身亡。
秦进忠年轻时捅死过个小厮,连人带刀一块埋了。晚年总见那冤魂捂着心口逼近,先是在百步外晃悠,后来干脆拦在马前。出事那天,他刚进衙门就碰上乱兵,被捅穿肚子死了。同僚张胤更邪门,死前一个月老听见有人清清脆脆喊他名字,声音越来越近,最后像贴在耳边叫唤。
望江县令李某卸任后住在舒州,有天喝得醉醺醺回家,半路遇见两个儿子迎上来拳打脚踢。老李气得直跳脚,可四下无人相助,硬是被揍到家门口。等真进了屋,俩儿子好端端在堂下站着,都说没出过门。过阵子老李又去喝酒,吓得不敢回家。儿子们担心父亲再挨揍,结伴去接,结果半路被老李当成鬼怪,叫随从打得半死。没过几个月,这家人全死了——当地人都说,这是山鬼作祟,专会变人形害人。
梓州城外有座张飞庙,庙里泥塑的卫士竟让庙祝老婆怀了孕,生下的女娃头发火红,眉眼手脚跟泥塑一模一样。后来每任梓州长官到任,都要去庙里瞧瞧这姑娘,还得送些钱财打点。
草书和尚源翛在江陵寺里打坐,恍惚看见秦王带着二十骑来访。他刚问"殿下怎么来了",人影就散了。没过十天,果然传来秦王遇害的消息。
建康有个乐师傍晚收工,被两个仆人请去"陆判官"府上赴宴。那晚宾客们光喝酒不吃菜,乐师饿得前胸贴后背。天亮时他困得在门外打盹,醒来发现自己躺在乱坟堆里,旁边有座古墓,当地人说是秦朝陆判官的坟。
黄延让在亲家喝完酒,迷迷糊糊飘到一座空宅子,倒头就睡。醒来时发现自己躺在蒋山草丛里,居然翻过了城墙和壕沟。回家后大病一场,一年多才好。
宦官张瑗傍晚过新桥,撞见个披头散发的女人。那女子猛一回头,突然变成旋风把他连人带马掀翻。马摔瘸了条腿,后来每次过这桥都三条腿蹦跶。
婺源有个军汉续弦后,后妻虐待前妻的孩子。有天亡妻突然闯进门,指着后妻鼻子骂:"我在阴曹地府告了状,阎王准我回来教训你!"夫妻俩吓得摆酒谢罪,亡妻像活人似的跟亲友寒暄,只有丈夫能看见她。住了十天要回坟地时,全族人送她到墓地百步外,眼看着她走进柏树林,衣衫飘飘跟生前一样,到坟头才消失。
光启年间,有个叫陈德遇的人,这天夜里睡得正香,忽然听见有人咚咚敲门。他迷迷糊糊爬起来,刚打开门,就见两个官差打扮的人站在门口,手里还拿着文书。
"你就是陈德遇?"为首的官差板着脸问。
德遇揉着眼睛点头:"是啊,我就是。"
"秦大人要见你,跟我们走一趟吧。"官差说着就要上前拿人。
德遇的妻子在屋里听见动静,鞋都来不及穿就追出来,急得直跺脚:"两位官爷弄错了!我家夫君是叫德遇不假,可东曲那边还有个管主衣库的陈德遇,你们要找的准是他!"
两个官差你看看我,我看看你,突然噗嗤笑出声:"差点抓错人!"说完转身就走,脚步声渐渐消失在巷子尽头。
没过几天,德遇清早去茅房,回来就说身子不舒服。刚躺下没多久,人就没了气息。说来也怪,东曲那个同名的库官,也住在治城西边,两人竟是一前一后走的。
再说广陵有个姓赵的小吏,三伏天独自在厢房午睡。正睡得昏沉,忽然觉得屋里亮堂堂的。睁眼一看,吓得差点从榻上滚下来——八个穿黄衣裳的人不知什么时候站在床前,领头的是个魁梧大汉,后面跟着七个瘦小些的。
那大汉指着他鼻子就骂:"我们到处找你,原来躲在这儿!"说着就要拽他起来。
旁边有个小黄衣人连忙拦住:"大人且慢,他阳寿还没尽呢。"说着从怀里掏出方印章,往赵吏左胳膊上一按。那印子就像烙铁似的,嗤啦一声冒起青烟。
等天亮再看,胳膊上赫然印着几个古里古怪的字。右边像个"仙"字,左边像个"记"字,顶上那些弯弯曲曲的,任谁都认不出来。后来这赵吏去了哪儿,再没人知道,就像清晨的露水似的,太阳一出来就没了踪影。
皇甫枚 陈璠 豫章中官 邵元休 秦四郎 青州客 周元枢 朱延寿 秦进忠 望江李令 张飞庙祝 僧源翛 建康乐人 黄延让 张瑗 婺源军人妻 陈德遇 广陵吏人
皇甫枚
光启中,僖宗在梁州。秋州月,皇甫枚将赴调行在。与所亲裴宜城者偕行。十月,自相州西抵高平县。县西南四十里,登山越玉溪。其日行旅稍稀,烟云昼晦,日昃风劲。惑于多歧,上一长坂。下视有茅屋数间,槿篱疏散,其中有喧语声,乃延望之。少顷,有村妇出自西厢之北,著黄故衣,蓬头败屦。连呼之不顾,但俯首而复入。乃循坂东南下,得及其居,至则荆扉横葛,萦带其上,茨棘罗生于其庭,略无人踪,如涉一二年者矣。枚与裴生,愕下久之。复登坂长望,见官道有人行,乃策蹇驴赴之。至则邮吏将往端氏县者也,乃与俱焉。是夜宿端氏。(出《三水小牍》)
陈璠
陈璠者,沛中之走卒也,与故徐帅时玉,少结军中兄弟之好。及玉为支辟所任,璠亦累迁右职。黄巢之乱,支辟简劲卒五千人,命玉总之而西,璠为次将。玉自许昌趋洛下,璠以千人反平阴。玉乃矫称支命,追兵回。于是引师与璠合,屠平阴,掠圃田而下。及沛,支虑其变,郊劳及解甲,盛设厚赂之。乃令所亲讽支曰:军前不安,民望见追,且请公解印,以厌众心。支力不能制,(制原作致,据明抄本改)乃率其孥,出居大彭馆。玉自称留后。璠谓玉曰:支尚书惠及沛人,若不杀之,将贻后悔。玉不可,璠固请,与玉往复十余翻,玉怒曰:自看自看。璠乃诈为玉命,谓之曰:请支行李归阙下。支以为诚也,翌日遂发。璠伏甲于七里亭,至则无少长皆杀之。沛人莫不流涕。其后玉受朝命,乃表璠为宿州太守。璠性惨酷喜杀,复厚敛淫刑,百姓嗟怨。五年中,赀贿山积。玉恶之,乃命都将张友代璠。璠怒,不受命。友至,处别第,以俟璠出。璠夜率麾下五百人围友,迟明,友自领骁果百余人突之。璠溃,与十余人骑走出数十里,从骑皆亡。璠弃马微服乞食于野,野人有识之者,执以送。友絷之,驰白玉,玉命斩之于郡。璠本粗悍木朴,不知书,临刑,忽索笔赋诗曰:积玉堆金官又崇,祸来倏忽变成空。五年荣贵今秦在?不异南柯一梦中。时以为鬼代作也。(出《三水小牍》)
豫章中官
天复甲子岁,豫率居人近市者,夜恒闻街中若数十人语声,向市而去,就视则无人。如是累夜,人家惴恐,夜不能寤。顷之,诏尽诛阉官,豫章所杀,凡五十余。驱之向市,骤语喧噪,如先所闻。(出《稽神录》)
邵元休
汉左司员外郎邵元休,当天复年中,尚未冠,居兖州廨宅。宅内惟乳母婢仆,堂之西序,最南是书斋。时夜向分,举家灭烛熟寐,书斋内灯亦灭。邵枕书假寐,闻堂之西,窸窣若妇人履声,经于堂阶。先至东序,皆女仆之寝室也。每至一房门,即住少时。遂闻至南廊,有阁子门,不启键,乃推门而入。即闻轰然,若扑破磁器声。遂西入书斋,窗外微月,见一物,形状极伟。不辨其面目,长六七尺,如以青黑帛蒙首而入。下于门扉之下,邵不惧,厉声叱之,仍间数声,都不酬答,遂却出。其势如风,邵欲扪枕击之,则已去矣。又闻行往堂西,其声遂绝。迟明,验其南房内,则茶床之上,一白磁器,已坠地破矣。后问人云,常有兵马留后居是宅,女卒,权于堂西作殡宫。仍访左右,有近邻识其女者,云,体貌颇长,盖其魄也。(出《玉堂闲话》)
秦四郎
梁时,西京中州市有秦四郎者,以鬻妆粉自业。尝于一日五更初,街鼓未鸣时,闻百步之外,有人极叫秦四郎者,几数声而罢。自是率以为常。约半月后,忽晨兴开肆毕,有一人若官僚之仆者,直前揖之云:官令召汝。秦意府尹之宅有取,未就路,仆又促之。秦方束带,仆又不容。俄以衣牵之北行,达于东西之衢。秦乃欲回归,仆执之尤急。秦乃愈疑,将非人耶?尝闻所著鞋履,以之规地自围,亦可御其邪魅。某虽亟为之,即被掷之于屋。知其无能为也,且讶且行,情甚恍惚,遂正北抵徽安门。又西北约五七里,则昏冥矣。忽有朱门峻宇,若王者之府署。至更深,延入。烈炬荧煌,供帐华丽。唯妇人辈款接殷勤,云:是故将相之第,幼女方择良匹。实慕英贤,可就吉席。秦既睹妖冶,情亦惑之,婉淑之姿,亦绝代矣。(绝字原空缺,矣原作是,据明抄本补改。)比晓,则卧于丘塚之间,寂无人迹。遂望徽安门而返,草莽翳密,堕于荒井之中。又经一夕,饥渴难状,以衣襟承露而饮之。有樵者见而问之,遂报其家,缒而出之,数日方愈。(出《玉堂闲话》)
青州客
朱梁时,青州有贾客泛海遇风,飘至一处,远望有山川城郭,海师曰:自顷遭风者,未尝至此。吾闻鬼国在是,得非此耶?顷之,舟至岸,因登岸。向城而去。其庐舍田亩,不殊中国。见人皆揖之,而人皆不见已。至城,有守门者,揖之,亦不应。入城,屋室人物甚殷。遂至王宫,正值大宴,君臣侍宴者数十,其衣冠器用丝竹陈设之类,多类中国。客因升殿,俯逼王坐以窥之。俄而王有疾,左右扶还,亟召巫者视之。巫至,有阳地人至此,阳气逼人,故王病。其人偶来尔,无心为祟,以饮食车马谢遣之,可矣。即具酒食,设座于别室,巫及其君臣,皆来祀祝。客据按而食。俄有仆夫驭马而至,客亦乘马而归。至岸登舟,国人竟不见己。复遇便风得归。时贺德俭为青州节度,与魏博节度杨师厚有亲,因遣此客使魏,其为师厚言之。魏人范宣古,亲闻其事,为余言。(出《稽神录》)
周元枢
周元枢者,睢阳人,为平卢掌书记。寄居临淄官舍,一夕将寝,忽有车马辎重甚众,扣门使报曰:李司空候谒。元枢念亲知辈皆无此人,因自思,必乡曲之旧,吾不及知矣。即出见之,延坐,请问其所从来,曰:吾亦新家至此,未有所止,求居此宅矣。元枢惊曰:秦至是?对曰:此吾之旧宅也。元枢曰:吾从官至此,相传云,书寄之公署也。君秦时居此?曰:隋开皇中尝居之。元枢曰:若尔,君定是鬼耶?曰:然。地府许我下庙于此,故请君移去尔。元枢不可,曰:人不当与鬼相接,岂吾将死,故君得凌我耶?虽然,理不当以此宅授君。吾虽死,必与君讼。因召妻子曰:我死,必多置纸笔于棺中,将与李君对讼。即具酒与之饮,相酬数百杯,词色愈厉。客将去,复留之。良久,一苍头来云;夫人传语司空,周书记木石人也,安可与之论难?自取困哉!客于是辞谢而去。送之出门,倏忽不见。元枢竟无恙。(出《稽神录》)
朱延寿
寿州刺史朱延寿,末年,浴于室中,窥见窗外有二人,皆青面朱发青衣,手执文书,一人曰:我受命来取。一人曰:我亦受命来取。一人又曰:我受命在前。延寿因呼侍者,二人即灭。侍者至,问外有秦人,皆云无人,俄而被杀。(出《稽神录》)
秦进忠
天祐丙子岁,浙西军士周交作乱,杀大将秦进忠、张胤,凡十余人。进忠少时,尝怒一小奴,刃贯心,杀而并埋之。末年,恒见此奴捧心而下,始于百步之外,稍稍而近。其日将出,乃在马前,左右皆见之。而入府,又遇乱兵,伤胃而卒。张胤前月余,每闻呼其姓名,声甚清越。亦稍稍而近。其日若在对面,入府皆毙矣。(出《稽神录》)
望江李令
望江李令者,罢秩居舒州。有二子,甚聪慧。令尝饮酒暮归,去家数百步,见二子来迎,即共禽而殴之。令惊大怒,大呼,而远方人绝,竟无知者。且行且殴,将至家,二子皆却走而去。及入门,二子复迎于堂下,问之,皆云未尝出门。后月余,令复饮酒于所亲家,因具白其事,请留宿,不敢归。而其子恐其及暮归,复为所殴,即俱往迎之。及中途,见其父,怒曰:秦故暮出?即使从者击之,困而获免。明日令归,益骇其事,不数月。父子皆卒,郡人云,舒有山鬼,善为此厉。盖黎丘之徒也。(出(稽神录))
张飞庙祝
梓州去城十余里,有张飞庙,庙中有土偶,为卫士。一夕感庙祝之妻,经年,遂生一女。其发如朱,眉目手足,皆如土偶之状。至于长大,人皆畏之。凡莅职梓州者,谒庙,则呼出验之,或遗之钱帛,至今犹存。(出《野人闲话》)
僧源翛
草书僧文英大师源翛,始在洛都。明宗世子秦王从荣,复厚遇之。后有故,南居江陵西湖曾口寺。一日恍惚,忽见秦王拥二十骑诣寺,访源翛。源翛问大王秦以此来,恰来对,倏而不见。源翛方访于人,不旬日,秦王遇害。(出《北梦琐言》)
建康乐人
建康有乐人,日晚如市,见二仆夫云:陆判官召。随之而去。至大宅,陈设甚严。宾客十余人,皆善酒,惟饮酒而不设食,酒亦不及乐人。向曙而散,乐人困甚,因卧门外床上。既寤,乃在草间,旁有大冢。问其里人,云,相传陆判官之冢。不知秦时人也。(出《稽神录》)
黄延让
建康吏黄延让尝饮酒于亲家,迨夜而散。不甚醉,恍然而身浮。飘飘而行,不能自制。行可十数里,至一大宅,寂然无人。堂前有一小房,房中有床,延让困甚,因寝床上。及寤,乃在蒋山前草间。逾重城复堑矣。因恍惚得疾,岁余乃愈。(出《稽神录》)
张瑗
江南内臣张瑗日暮过建康新桥,忽见一美人,袒衣猖獗而走。瑗甚讶,谛视之,妇人忽尔回头,化为旋风扑瑗。瑗马倒伤面,月余乃复。初马既起,乃提一足,跛行而归。自是每过此桥,马辄提一足而行,竟无他怪。(出《稽神录》)
婺源军人妻
丁酉岁,婺源建威军人妻死更娶。其后妻虐遇前妻之子过甚,夫不能制。一日,忽见亡妻自门而入,大怒后妻曰:人谁无死,孰无母子之情,乃虐我儿女如是耶?吾比诉与地下所司,今与我假十日,使我诲汝。汝遂不改,必能杀君。夫妻皆恐惧再拜,即为其酒食。遍召亲党邻里,问讯叙话如常。他人但闻其声,唯夫见之。及夜,为设榻别室,夫欲从之宿,不可。满十日,将去,复责励其后妻,言甚切至。举家亲族共送至墓,去墓百余步,曰:诸人可止矣。复殷勤辞诀而去。将及柏林中,诸人皆见之,衣服容色如平生,及墓乃没。建威军使汪延昌言如是。(出《稽神录》)
陈德遇
辛亥岁,江南伪右藏库官陈居让字德遇,直宿库中,其妻在家,五更初,忽梦二吏,手把文书,自门而入。问:此陈德遇家耶?曰:然。德遇秦在?曰:在库中。吏将去,妻追呼之曰:家夫(夫原作父,据明抄本、许本改。)字德遇耳,有主衣库官陈德遇者,家近在东曲。二吏相视而嘻曰:几误矣。遂去。迩日,德遇晨起如厕,自云有疾,还卧,良久遂卒。二人并居治城之西。(出《稽神录》)
广陵吏人
广陵吏姓赵,当暑。独寝一室。中夜,忽见大黄衣人自门而入,从小黄衣七人。谓己曰:处处寻不得,乃在此耶!叱起之,曰:可以行矣。一黄衣前曰:天年未尽,未可遽行,宜有以记之可也。大人即探怀,出一印,印其左臂而去。及明视之,印文著肉,字若古篆,识其下,右若仙字。左若记字,其上不可识。赵后不知所终。(出《稽神录》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