卷三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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程咸的故事得从他娘胎里说起。那会儿他娘刚怀上他,有天夜里做了个怪梦。梦里一个白胡子老头颤巍巍递来一包药,说:"把这药吃了,保准生个贵子。"后来这程咸果然出息,晋武帝在位时一路做到侍中,成了响当当的人物。

再说豫州袁真府上养着几个歌伎,有回他挑了阿薛、阿郭、阿马三个美人儿送给桓温。这三个姑娘在桓府住了段日子,有天半夜结伴到庭院赏月。月光照着院里一口铜水瓮,忽然天上划过颗流星,不偏不倚正掉进瓮里。三个姑娘凑近一瞧,水里沉着颗两寸大的火珠子,亮得跟盏小灯似的。阿薛拍手笑道:"这可是吉兆,看谁有这福气!"她跟阿郭轮流用瓢去舀,那火珠跟活物似的总躲开。轮到阿马时,火珠自个儿跳进瓢里,她仰头就喝了下去。没过多久,阿马竟怀上了桓玄。虽说后来桓玄篡位没成事,可那几年里真真是享尽了人间富贵。

临淮荀序十岁那年,跟着家人乘船过青草湖。那天顺风,船走得飞快,小荀序在船头玩耍,一不留神栽进湖里。等船夫落下帆,船早驶出几十里,湖面茫茫望不到边。他娘捶胸痛哭时,忽见条小渔船箭似的追来,渔夫撑着篙喊:"给府君送人来了!"后来荀序果然当上长沙相,难怪渔夫管他叫府君。

庐陵的文晁世代种田,家里有几十顷地。有年秋收完,第二天到田里一看,割过的稻子又长满了!再割再长,粮仓堆得冒尖,就这么发了家。

上虞魏全家来过个怪人,穿孝服戴黑斗笠,捂着嘴说:"你家柳树下埋着千万钱财,取出来不吉利,我替你去拿。"说完人就没了踪影。三十年过去,那人再没露面,魏家也没动那笔钱。

元嘉年间山贼洗劫寺庙,刚撬开供品仓库,突然飞出几万只蜜蜂,蜇得贼人肿成猪头,抢来的东西撒了一地。还有个叫蔡裔的勇士,有回小偷摸进他家,他躺在床上吼了一嗓子,房梁震落灰,两个贼当场吓死。

古时候有主仆俩都得腹胀病,仆人死后剖肚皮,发现只红眼白鳖。什么毒药都伤不了它,直到有客人骑马来访,马尿溅到鳖身上,那鳖吓得直缩脖子。病人灵机一动喝马尿,果然药到病除。

郗鉴将军二月打猎时,有个士兵吃了根蕨菜,回家就吐个不停。半年后竟吐出条活红蛇,挂屋檐下沥干水,蛇身缩成了当初那根蕨菜。

桓温帐下有个将军病后总想喝茶,一次能喝一斛二斗。有回客人故意让他多喝五升,结果吐出个牛肚似的怪物。再用茶浇它,怪物吸干茶水后炸开,将军的病就好了。这怪病叫"斛二瘕"。

豫章太守梅元龙病重时,桓哲来看他。两人竟做了同样的梦:梦见桓哲当阴差来接梅元龙去地府当判官。梦里说二十八日上任,结果二十七日桓哲暴亡,次日梅太守果然咽气。

华歆年轻时借宿人家,那夜产妇临盆。他看见两个阴差在门口犹豫:"华公在这儿呢。"商量半天才进去,出来时嘀咕"给三年阳寿"。后来那孩子果然三岁夭折,华歆从此知道自己命里该当大官。

宋朝有对夫妻早上起来,丈夫明明出门了,妻子却发现被窝里还躺着个一模一样的丈夫。仆人来说老爷在外头要镜子,掀开被子一看,床上那人渐渐化进席子里。后来这丈夫就得了疯病,再没好过。

董寿之被杀那晚,他妻子看见丈夫回家绕鸡笼转圈,鸡群惊叫扑腾。点灯一看地上有摊血,第二天果然传来死讯。

还有个在外求学的书生,某夜魂魄回家报丧。父母乘他带来的柴车木马,鸡叫前就赶到千里之外,正好赶上给儿子收殓。

原文言文

  程咸(一作程武)字咸休。其母始怀咸,梦老公投药与之:“服此当生贵子。“晋武帝时,历位至侍中,有名于世。

  袁真在豫州,遣女妓纪陵送阿薛、阿郭、阿马三妓与桓宣武。既至经时,三人半夜共出庭前月下观望,有铜瓮水在其侧。忽见一流星,夜从天直堕瓮中。惊喜共视,忽如二寸火珠,流于水底,炯然明净,乃相谓曰:“此吉祥也,当谁应之。“于是薛郭二人更以瓢杓接取,并不得。阿马最后取,星正入瓢中,便饮之。既而若有感焉,俄而怀桓玄。玄虽篡位不终,而数年之中,荣贵极矣。

  临淮公荀序,字休玄。母华夫人,怜爱过常。年十岁,从南临归,经青草湖,时正帆风驶,序出塞郭,忽落水。比得下帆,已行数十里,洪波淼漫,母抚膺远望。少顷,见一掘头船,渔父以楫棹船如飞,载序还之,云:“送府君还。“荀后位至常伯、长沙相,故云府君也。 庐陵巴邱人文晁(一作周冕)者,世以田作为业。年常田数十顷,家渐富。晋太元初,秋收已过,刈获都毕,明旦至田,禾悉复满,湛然如初。即便更获,所获盈仓。于此遂为巨富。

  上虞魏全,家在县北。忽有一人,著孝子服,皂笠,手巾掩口,来诣全家,诣曰:“君有钱一千万,铜器亦如之,大柳树钱在其下,取钱当得尔。于君家大不吉。仆寻为君取此。“便去。自尔出三十年,遂不复来。全家亦不取钱。

  元嘉元年,建安郡山贼百余人破郡治,抄掠百姓资产、子女,遂入佛图,搜掠财宝。先是,诸供养具别封置一室。贼破户,忽有蜜蜂数万头,从衣簏出,同时噬螫。群贼身首肿痛,眼皆盲合,先诸所掠,皆弃而走。 蔡裔有勇气,声若雷震。尝有二偷儿入室,裔拊床一呼,二盗俱陨。

  昔有一人,与奴同时得腹瘕病,治不能愈。奴既死,乃剖腹视之,得一白鳖,赤眼,甚鲜明。乃试以诸毒药浇灌之,并内药于鳖口,悉无损动,乃系鳖于床脚。忽有一客来看之,乘一白马。既而马尿溅鳖,鳖乃惶骇,欲疾走避尿,因系之不得去,乃缩藏头颈足焉。病者察之,谓其子曰:“吾病或可以救矣。“乃试取白马尿以灌鳖上,须臾便消成数升水。病者乃顿服升余白马尿,病豁然愈。

  太尉郗鉴,字道徽,镇丹徒。曾出猎,时二月中,蕨始生。有一甲士,折食一茎,即觉心中淡淡(一作潭潭)欲吐。因归,乃成心腹疼痛。经半年许,忽大吐,吐出一赤蛇,长尺余,尚活动摇。乃挂著屋檐前,汁稍稍出,蛇渐焦小。经一宿视之,乃是一茎蕨,犹昔之所食。病遂除差。

  桓宣武时,有一督将,因时行病后虚热,更能饮复茗,必一斛二斗乃饱。才减升合,便以为不足。非复一日。家贫。后有客造之,正遇其饮复茗,亦先闻世有此病,仍令更进五升,乃大吐,有一物出,如升大,有口,形质缩绉,状如牛肚。客乃令置之于盆中,以一斛二斗复茗浇之。此物歙之都尽,而止觉小胀。又加五升,便悉混然从口中涌出。既吐此物,其病遂差。或问之:“此何病?“答云:“此病名斛二(二或作茗)瘕。“

  桓哲字明期,居豫章时,梅元龙为太守,先已病矣,哲往省之。语梅云:“吾昨夜忽梦见作卒,迎卿来作泰山府君。“梅闻之愕然,曰:“吾亦梦见卿为卒,著丧衣,来迎我。“经数日。复同梦如前,云“二十八日当拜“。至二十七日晡时,桓忽中恶腹满,就梅索麝香丸。梅闻,便令作凶具。二十七日,桓便亡;二十八日而梅卒。 平原华歆,字子鱼,为诸生时,常宿人门外。主人妇夜产。有顷,两吏来诣其门,便相向辟易,欲退,却相谓曰:“公在此。“因踟蹰良久。一吏曰:“籍当定,奈何得住?“乃前向子鱼拜,相将入。出,并行共语曰:“当与几岁?“一人云:“当与三岁。“天明,子鱼去。后欲验其事,至三岁,故往视儿消息,果三岁已死。乃自喜曰:“我固当公。后果为太尉。“

  宋时有一人,忘其姓氏,与妇同寝。天晓,妇起出。后其夫寻亦出外。妇还,见其夫犹在被中眠。须臾,奴子自外来,云:“郎求镜。“妇以奴诈,乃指床上以示奴。奴云:“适从郎间来。“于是驰白其夫。夫大愕,便入。与妇共视,被中人高枕安寝,正是其形,了无一异。虑是其神魂,不敢惊动。乃共以手徐徐抚床,遂冉冉入席而灭。夫妇心怖不已。少时,夫忽得疾,性理乖错,终身不愈。

  董寿之被诛,其家尚未知。妻夜坐,忽见寿之居其侧,叹息不已。妻问:“夜间何得而归?“寿之都不应答。有顷,出门绕鸡笼而行,笼中鸡惊叫。妻疑有异,持火出户视之,见血数升,而寿之失所在。遂以告姑,因与大小号哭,知有变,及晨,果得凶问。

  宋时有诸生远学。其父母燃火夜作,儿忽至前,叹息曰:“今我但魂尔,非复生人。“父母问之,儿曰:“此月初病,以今日某时亡。今在琅邪任子成家,明日当殓。来迎父母。“父母曰:“去此千里,虽复颠倒,那得及汝?“儿曰:“外有车乘,但乘之,自得至矣。“父母从之,上车若睡,比鸡鸣,已至所在。视其驾乘,但柴车木马。遂与主人相见,临儿悲哀。问其疾消息,如言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