孝文皇帝是汉高祖刘邦的次子。那一年春天,高祖十一年,刘邦刚刚平定了陈豨的叛乱,稳住了代地,就把这个儿子封为代王,建都在中都城。这位代王的母亲是薄太后。他在代地安安稳稳做了十七年王,直到高后八年七月,吕后去世。
九月里,长安城可不太平。吕产这帮吕家人想造反,要动摇刘家的江山。朝中大臣们联手把他们给收拾了,一商量,决定迎立代王继位。这段故事在《吕后本纪》里说得更详细。
丞相陈平和太尉周勃派人来接代王。代王心里没底,就问身边的郎中令张武他们怎么看。
张武几个直摇头:"汉朝这些大臣都是当年跟着高祖打天下的老将,打仗是把好手,心眼也多得很。他们现在表面上要迎立大王,谁知道肚子里打的什么算盘?刚在京城杀了吕家人,血还没干呢。要我说,大王不如装病别去,先看看风向。"
中尉宋昌却站出来说:"这话可不对。当年秦朝垮台,天下豪杰并起,谁不想当皇帝?可最后坐稳江山的还是咱们刘家,这是天意,此其一。高祖把子弟分封各地,像犬牙交错般互相牵制,江山稳如磐石,此其二。汉朝建立后废除秦朝苛政,百姓安居乐业,根基牢固,此其三。吕太后那么厉害,立了三个吕家人为王,结果太尉周勃拿着符节往北军大营一站,将士们全都露出左臂支持刘家。这是老天爷的意思啊!现在大臣们就算想造反,老百姓能答应吗?再说朝中有朱虚侯、东牟侯这些宗亲,外面有吴楚各国虎视眈眈。高祖的儿子现在就剩淮南王和大王您了,您又年长,贤德仁孝的名声天下皆知。大臣们这是顺应民心啊,大王还有什么可犹豫的?"
代王听了还是拿不定主意,就去跟薄太后商量。他们干脆占卜一卦,结果得了"大横"的卦象。占卜的说:"大横庚庚,您要做天王,像夏启继承大禹那样光耀天下。"代王纳闷:"我已经是王了,还做什么王?"占卜的笑道:"这天王说的可是天子啊!"
代王这才派太后的弟弟薄昭去长安见周勃。周勃把迎立的缘由一五一十说清楚,薄昭回来禀报:"千真万确,没问题。"代王笑着对宋昌说:"还真让你说中了。"于是让宋昌陪乘,张武等六人跟着,一行人往长安去。走到高陵停下来,先派宋昌去长安打探。
宋昌刚到渭桥,就见丞相以下百官都在那儿候着呢。他赶紧回去报信,代王这才快马加鞭赶到渭桥。大臣们齐刷刷跪下行礼,代王也下车还礼。太尉周勃上前说:"请借一步说话。"宋昌拦住:"要说的公事就公开说,私事的话,代王不听。"周勃只好跪下献上天子的玉玺。
代王推辞道:"到代王府再商议吧。"进了府邸,陈平、周勃、陈武、张苍、刘郢、刘章、刘兴居、刘揭这些重臣再次叩拜:"刘弘他们都不是孝惠帝的亲儿子,不配继承大统。我们和宗室、列侯商议过了,大王是高祖长子,理当继位。"代王还是推让:"继承高祖宗庙是大事,我德行不够啊。要不请楚王来商量?"大臣们跪着不起,代王再三推辞,最后才说:"既然宗室将相都觉得我行,那我就不推辞了。"
登基大典上,群臣按礼制站好。太仆夏侯婴和东牟侯刘兴居先去清理皇宫,准备好天子的车驾仪仗,把新皇帝从代王府迎进未央宫。当晚文帝就任命宋昌为卫将军统领南北军,张武做郎中令掌管宫廷侍卫。坐在前殿上,他连夜下诏:"先前吕家人专权谋反,多亏将相宗室诛灭他们。朕刚即位,特赦天下,赐百姓爵位一级,每百户赐牛酒,全国欢宴五天。"
孝文皇帝元年十月庚戌这天,改封原来的琅琊王刘泽为燕王。第二天辛亥日,文帝正式登基祭拜高祖庙。调整官职:右丞相陈平改任左丞相,太尉周勃升右丞相,大将军灌婴接任太尉。把吕家侵占的齐国、楚国土地都物归原主。壬子日,派车骑将军薄昭去代地接薄太后。
文帝论功行赏:"吕产自封相国,吕禄当上将军,还假传圣旨派灌婴去打齐国。灌婴停在荥阳按兵不动,联合诸侯灭了吕家。丞相陈平和太尉周勃设计夺了吕产的兵权。朱虚侯刘章第一个抓住吕产。太尉亲自带着襄平侯纪通持节接管北军。典客刘揭夺了赵王吕禄的印信。加封周勃食邑万户,赐金五千斤;陈平、灌婴各三千户,金二千斤;刘章、纪通、刘兴居各二千户,金千斤;封刘揭为阳信侯,赐金千斤。"
到了十二月,文帝又说:"法律是治国的准绳,用来禁止暴行引导向善。现在一人犯法,连累无罪的父母妻儿也要治罪,甚至收为奴婢,我觉得不妥。你们议一议。"官员们都说:"百姓不懂自律,才需要连坐之法让他们有所顾忌。这制度由来已久,还是保持为好。"文帝反驳:"法律公正百姓就诚实,量刑适当百姓就服从。官吏本该引导百姓向善,要是自己没做好,反而用不合理的法律治罪,这不是逼着百姓作恶吗?"官员们这才认错:"陛下圣明,我们这就废除连坐律令。"
转过年来正月,官员们上奏:"早点立太子才能稳固宗庙。"文帝却说:"我德行不够,神明还没享用我的祭祀,百姓也未必满意。现在不能广求天下贤人禅让,反倒急着立太子,这不是加重我的过失吗?这事先放放。"
各位看官,且听我细细道来这段朝堂上的故事。
那日朝堂上,主管礼仪的大臣们跪在地上,额头贴着冰凉的地砖:"陛下啊,早立太子是为了稳固江山社稷,让天下百姓安心啊!"
皇帝摸着下巴上的胡须,眼睛扫过满朝文武:"楚王是朕的叔父,年纪大见识广,最懂治国之道。吴王是朕的兄长,仁德宽厚。淮南王是朕的亲弟弟,德行高尚。难道他们就不配吗?诸侯王和宗室子弟中,有那么多贤能之人,若是选个有德之人辅佐朕,这才是社稷之福啊!要是非立朕的儿子不可,天下人岂不说朕只顾着自家骨肉?"
大臣们急得直跺脚,有个老臣颤巍巍站出来:"陛下!殷周立国千余年,靠的就是父死子继的老规矩。高祖皇帝打天下时,封的诸侯王都是世代相传。如今要改这个规矩,可不是高祖的本意啊!您的大儿子为人敦厚仁慈,立为太子最合适不过。"皇帝沉吟半晌,终于点头应允。当即下诏,赐天下长子爵位一级,又封将军薄昭为轵侯。
转眼到了三月,大臣们又上奏请立皇后。薄太后在帘后慢悠悠地说:"诸侯都是同宗,就立太子的生母为后吧。"于是窦氏成了皇后。皇帝为这事特意下诏,赏赐天下鳏寡孤独和八十岁以上老人、九岁以下孤儿布匹粮食。
皇帝坐在龙椅上,想起从代地来的旧事:"当初大臣们诛杀吕氏迎朕入京,朕心里直打鼓。多亏中尉宋昌力劝,朕才能坐在这龙椅上。"说着封宋昌为壮武侯,又给随他入京的六人都封了九卿之位。
秋风起时,皇帝又封赏了一批功臣。有人悄悄劝右丞相:"您诛杀吕氏迎立新君,如今又居功自傲,怕是要惹祸上身啊!"右丞相周勃一听,赶紧称病辞官。左丞相陈平独掌大权。
第二年冬月,陈平去世,周勃又回来当丞相。皇帝看着案头的奏章说:"古时候诸侯各守封地,按时进贡,百姓安居乐业。如今列侯都挤在长安,劳民伤财。传旨让列侯各回封地,有官职在身的可以留儿子在京。"
谁知天象有异,连着两个月出现日食。皇帝在殿上来回踱步:"上天降灾,必是朕德行有亏。传令天下,凡知道朕过失的,都要直言相告!"又下令减免徭役,裁撤卫将军的兵马。
开春后,皇帝亲自下田耕作:"农事是天下根本,朕要带头种地,供奉宗庙。"到了三月,大臣们请封皇子为王。皇帝叹道:"赵幽王死得冤,朕已立他长子为赵王。他次子和齐悼惠王的两个儿子都有功,也该封王。"于是封了一堆王爷。
皇帝又说:"古时候朝廷设诽谤木让人提意见,如今反而治人诽谤罪,这怎么行?从今往后,不许再以诽谤罪抓人。"说着命人刻了铜虎符、竹使符发给各郡国。
第三年冬,又出现日食。皇帝皱眉道:"上次让列侯回封地,怎么还有人赖着不走?丞相,你带头回去吧!"周勃只得卸任回乡。这时匈奴入侵北地,皇帝派灌婴率军迎敌。
六月里,皇帝怒道:"匈奴人背信弃义,必须教训!"亲赴前线犒军。济北王听说皇帝出征,竟想造反。皇帝气得拍案:"济北王谋反,但官吏百姓无罪。"派大将陈武率十万大军平叛。七月回京时,叛军已经溃败。
这正是:君王治国费思量,天象人事两彷徨。欲知后事如何,且听下回分解。
各位看官,话说那汉文帝六年,朝中大臣纷纷上奏,说淮南王刘长这小子可不得了!他不但废除了先帝定下的规矩,连天子的诏令都敢不听,吃穿用度样样比着天子的规格来,还私自制定法令。更过分的是,他跟棘蒲侯的太子刘奇密谋造反,派人去联络闽越和匈奴,想借外族的兵马来祸害大汉江山。
满朝文武气得直跺脚,都说该把刘长拉到街市上砍头。可文帝到底心软,毕竟是自家兄弟,实在不忍心按律法处置,最后只是废了他的王位。大臣们又建议把刘长流放到蜀郡严道县的邛都,文帝点头答应了。谁知这刘长还没走到流放地,半路上就病死了。文帝听说后,心里头跟刀绞似的难受。十六年后,还追封他为厉王,又封他三个儿子分别当了淮南王、衡山王和庐江王。
转眼到了十三年夏天,文帝在朝堂上感慨:"常听人说,灾祸都从怨恨起,福气要靠德行积。要是百官有什么过错,那也该怪我这个当皇帝的。现在那些掌管祭祀的官员,动不动就把过错推给下面的人,这不是显得我这个皇帝缺德吗?朕越想越不是滋味,干脆把这套规矩废了吧!"
五月里,齐国的太仓令淳于公犯了罪,要被押到长安受刑。这老头儿没有儿子,只有五个闺女。临行前他气得直骂女儿们:"生你们这些丫头片子有什么用!遇上急难连个顶事的都没有!"最小的女儿缇萦听了,眼泪扑簌簌往下掉,一咬牙跟着父亲到了长安。她给皇帝上书说:"我父亲当官时,齐地百姓都夸他清廉公正。如今犯了法要受刑,可人死不能复生,砍掉的肢体再接不回去。就算想改过自新,也没机会了啊!我情愿进宫当奴婢,只求换父亲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。"
这封信送到文帝手里,看得皇帝眼圈都红了。当下就下诏书说:"听说上古舜帝那时候,犯人只要穿特殊的衣服就当是受罚了,百姓照样安分守己。为什么?因为天下太平啊!如今咱们有三种肉刑,可犯罪的人还是不断,问题出在哪儿?还不是我这个皇帝德行不够、教化不明?《诗经》上说'和乐平易的君子,才是百姓的父母'。现在百姓犯了错,还没教育就用刑,让他们想改过自新都没门路,朕心里实在过意不去。那些砍手脚、刺面额的刑罚,让人痛苦一辈子,这哪像父母对待子女?传旨,废除肉刑!"
文帝又说起农事:"种地是天下根本,再没有比这更重要的事了。如今农民辛辛苦苦种地还要交租税,这跟不务正业的人有什么区别?劝课农桑的政策还不到位啊。传旨,免除田租!"
十四年冬天,匈奴人蠢蠢欲动要侵犯边境,攻破了朝那塞,杀了北地都尉孙卬。文帝立即派三位将军分别驻守陇西、北地、上郡,又让中尉周舍当卫将军,郎中令张武当车骑将军,带着上千辆战车、十万骑兵在渭水北岸布防。皇帝亲自去犒劳军队,检阅兵马,给将士们发赏赐。他原本想御驾亲征,大臣们怎么劝都不听,最后还是皇太后硬拦着才作罢。改派东阳侯张相如当大将军,成侯董赤当内史,栾布当将军去攻打匈奴。结果匈奴人溜得比兔子还快。
开春后,文帝在祭天时感叹:"朕主持祭祀天地祖宗十四年了,日子越长越觉得德行不够,实在惭愧。应当增加祭祀的场所和祭品。古代圣王广施恩德不图回报,祭祀时不求私福,重贤人轻亲戚,先百姓后自己,这才是圣明啊!如今听说祭祀官祷告时,都把福气归到朕一个人头上,不为百姓祈福,朕羞愧得很。这样独享福气,不是更显得朕缺德吗?传旨,以后祭祀官诚心致敬就行,不许专门为朕祈福。"
这时候北平侯张苍当丞相,精通历法。有个鲁国人公孙臣上书说如今是土德当运,应当出现黄龙,建议改历法、换服色。文帝让丞相商议,张苍推算认为现在还是水德,坚持用十月为岁首、尚黑色的制度,把公孙臣的建议驳回了。
谁知十五年时,成纪县真出现了黄龙!文帝赶紧把公孙臣找来,封为博士,让他主持改历法的事。接着下诏说:"成纪出现祥瑞,对百姓无害,今年定是丰年。朕要亲自祭祀上帝诸神,礼官们别怕辛苦,好好商议仪式。"
礼官们都说:"古时候天子夏天亲自在郊外祭天,所以叫郊祀。"于是文帝第一次到雍城,在四月孟夏时节举行郊祀,拜祭五帝。有个赵国人新垣平自称会观云气,忽悠皇帝在渭阳建了五帝庙,还说能找到周朝的宝鼎,会有美玉出现。
十六年,文帝亲自到渭阳五帝庙祭祀,还是在夏天行礼,开始崇尚红色。
十七年,宫里得了只玉杯,上面刻着"人主延寿"四个字。文帝一高兴,干脆改了年号,下令全国狂欢庆祝。结果没过多久,新垣平装神弄鬼的事败露,被灭了族。
又过了两年,文帝反思道:"朕不够贤明,德行不能感化远方的国家,搞得边境不得安宁。这些年匈奴屡次侵犯,杀我边民,守边将士又不能体会朕的苦心,越发显得朕德行不够。长期打仗,国内外都不得安宁。如今朕日夜操劳,忧心百姓,派出一批又一批使者去跟匈奴单于讲和。希望单于念在百姓生计,跟朕一起不计较小过节,结为兄弟,让天下苍生过安稳日子。"于是定下了和亲政策。
第六年冬天,匈奴三万人马入侵上郡,三万人马进犯云中。文帝派中大夫令勉为车骑将军驻守飞狐口,前楚相苏意为将军驻守句注山,将军张武屯兵北地,河内太守周亚夫驻细柳,宗正刘礼守霸上,祝兹侯守棘门,防备胡人。几个月后匈奴退兵,汉军也撤了回来。
那年天下大旱,又闹蝗灾。文帝下令诸侯不必进贡,开放山林湖泽,减少御用狗马,裁减宫廷侍卫,开仓放粮救济灾民,还允许百姓买卖爵位。
文帝从代国来即位,二十三年间,宫室、园林、狗马、服饰都没增添过。但凡觉得对百姓不便的政策,立即就改。有回想建个露台,叫工匠算账要花百金。文帝直摆手:"百金够十户中等人家的家产了!我住着先帝的宫殿还怕丢人呢,建什么台子!"平时就穿粗布衣裳,连宠妃慎夫人都不许穿拖地长裙,帷帐不准绣花,给天下人做节俭的表率。修霸陵全用瓦器,不许用金银铜锡装饰,不堆高坟头,就怕劳民伤财。
南越王尉佗自称武帝,文帝不但不恼,反而优待他兄弟,用恩德感化,最后尉佗主动去掉帝号称臣。跟匈奴和亲后,匈奴人背约入侵,文帝也只是加强边防,不肯大举出兵,就怕苦了百姓。吴王刘濞装病不来朝见,反而赐给他几案和手杖。像袁盎这些大臣说话再尖锐,文帝也宽容对待。发现张武等人受贿,不但不治罪,还从内库拿钱赏他们,让他们自己惭愧。就这样以德服人,使得天下富足,礼义兴盛。
六月里一个闷热的午后,未央宫的蝉鸣声忽然停了。宫人们跪在廊下,看着太医们匆匆进出,心里都明白——那位宽厚仁慈的文帝,怕是要不行了。
果然,日头刚偏西,丧钟就敲响了。老皇帝临走前还惦记着百姓,特意留下话:"这世上哪有不死的道理?草木荣枯,人死灯灭,都是老天爷定下的规矩。如今民间都讲究厚葬,弄得倾家荡产;守孝太久,反倒伤了活人身子,这可不是好事。"
他躺在龙榻上喘着气,手指紧紧攥着锦被:"我这辈子没给百姓办多少好事,要是死后还让大家披麻戴孝、耽误农时,连祖宗祭祀都荒废了,岂不是罪过?"说着竟红了眼眶。
老太监捧着遗诏的手直发抖。只见上头写得明白:天下官吏百姓只需服丧三日,该嫁娶的嫁娶,该祭祀的祭祀,连酒肉都不必禁。送葬的仪仗不许铺张,兵器车马一律不用,连哭丧都规定了时辰——早晚各哭十五声就够。霸陵的一草一木都不许改动,后宫嫔妃全都放还家乡。
到了出殡那天,长安城的百姓都自发跪在街道两旁。中尉周亚夫带着兵卒开道,看着送葬队伍里简朴的素车白马,不禁想起二十年前——正是这位皇帝脱下龙袍下地耕田,罢建露台省下银钱,连自己穿的衣裳都打了补丁。
转眼秋叶泛黄,新登基的景帝在太庙前捧着祭酒。乐师们奏起新编的《昭德舞》,年轻的皇帝对群臣感慨:"先帝废除诽谤罪,取消肉刑,对孤寡老人施恩,连罪犯的家眷都不牵连。这样的仁德,上古圣君都比不上啊!"
丞相申屠嘉带头跪拜:"高皇帝开国立业,孝文皇帝以德化民,该当永享太庙香火。"满朝文武想起文帝生前种种:有人记得他巡视牢狱时亲自给囚犯解枷锁,有人想起他因为小女儿上书就废除了残忍的肉刑,更多人是摸着身上细软的衣料——正是文帝提倡节俭,才让天下人都穿得起好衣裳。
太史公后来在竹简上写道:孔子说仁政需要三十年,可汉文帝在位二十三年就让天下归心。眼看他就要效仿古圣王举行封禅大典,偏偏走得这样早。长安城的百姓至今还在传唱:霸陵松柏常青青,千年犹闻叹息声。
孝文皇帝,高祖中子也。高祖十一年春,已破陈豨军,定代地,立为代王,都中都。太后薄氏子。即位十七年,高后八年七月,高后崩。九月,诸吕吕产等欲为乱,以危刘氏,大臣共诛之,谋召立代王,事在吕后语中。
丞相陈平、太尉周勃等使人迎代王。代王问左右郎中令张武等。张武等议曰:“汉大臣皆故高帝时大将,习兵,多谋诈,此其属意非止此也,特畏高帝、吕太后威耳。今已诛诸吕,新喋血京师,此以迎大王为名,实不可信。原大王称疾毋往,以观其变。”中尉宋昌进曰:“群臣之议皆非也。夫秦失其政,诸侯豪桀并起,人人自以为得之者以万数,然卒践天子之位者,刘氏也,天下绝望,一矣。高帝封王子弟,地犬牙相制,此所谓盘石之宗也,天下服其彊,二矣。汉兴,除秦苛政,约法令,施德惠,人人自安,难动摇,三矣。夫以吕太后之严,立诸吕为三王,擅权专制,然而太尉以一节入北军,一呼士皆左袒,为刘氏,叛诸吕,卒以灭之。此乃天授,非人力也。今大臣虽欲为变,百姓弗为使,其党宁能专一邪?方今内有硃虚、东牟之亲,外畏吴、楚、淮南、琅邪、齐、代之彊。方今高帝子独淮南王与大王,大王又长,贤圣仁孝,闻於天下,故大臣因天下之心而欲迎立大王,大王勿疑也。”代王报太后计之,犹与未定。卜之龟,卦兆得大横。占曰:“大横庚庚,余为天王,夏启以光。”代王曰:“寡人固已为王矣,又何王?”卜人曰:“所谓天王者乃天子。”於是代王乃遣太后弟薄昭往见绛侯,绛侯等具为昭言所以迎立王意。薄昭还报曰:“信矣,毋可疑者。”代王乃笑谓宋昌曰:“果如公言。”乃命宋昌参乘,张武等六人乘传诣长安。至高陵休止,而使宋昌先驰之长安观变。
昌至渭桥,丞相以下皆迎。宋昌还报。代王驰至渭桥,群臣拜谒称臣。代王下车拜。太尉勃进曰:“原请间言。”宋昌曰:“所言公,公言之。所言私,王者不受私。”太尉乃跪上天子玺符。代王谢曰:“至代邸而议之。”遂驰入代邸。群臣从至。丞相陈平、太尉周勃、大将军陈武、御史大夫张苍、宗正刘郢、硃虚侯刘章、东牟侯刘兴居、典客刘揭皆再拜言曰:“子弘等皆非孝惠帝子,不当奉宗庙。臣谨请阴安侯列侯顷王后与琅邪王、宗室、大臣、列侯、吏二千石议曰:‘大王高帝长子,宜为高帝嗣。’原大王即天子位。”代王曰:“奉高帝宗庙,重事也。寡人不佞,不足以称宗庙。原请楚王计宜者,寡人不敢当。”群臣皆伏固请。代王西乡让者三,南乡让者再。丞相平等皆曰:“臣伏计之,大王奉高帝宗庙最宜称,虽天下诸侯万民以为宜。臣等为宗庙社稷计,不敢忽。原大王幸听臣等。臣谨奉天子玺符再拜上。”代王曰:“宗室将相王列侯以为莫宜寡人,寡人不敢辞。”遂即天子位。
群臣以礼次侍。乃使太仆婴与东牟侯兴居清宫,奉天子法驾,迎于代邸。皇帝即日夕入未央宫。乃夜拜宋昌为卫将军,镇抚南北军。以张武为郎中令,行殿中。还坐前殿。於是夜下诏书曰:“间者诸吕用事擅权,谋为大逆,欲以危刘氏宗庙,赖将相列侯宗室大臣诛之,皆伏其辜。朕初即位,其赦天下,赐民爵一级,女子百户牛酒,酺五日。”
孝文皇帝元年十月庚戌,徙立故琅邪王泽为燕王。
辛亥,皇帝即阼,谒高庙。右丞相平徙为左丞相,太尉勃为右丞相,大将军灌婴为太尉。诸吕所夺齐楚故地,皆复与之。
壬子,遣车骑将军薄昭迎皇太后于代。皇帝曰:“吕产自置为相国,吕禄为上将军,擅矫遣灌将军婴将兵击齐,欲代刘氏,婴留荥阳弗击,与诸侯合谋以诛吕氏。吕产欲为不善,丞相陈平与太尉周勃谋夺吕产等军。硃虚侯刘章首先捕吕产等。太尉身率襄平侯通持节承诏入北军。典客刘揭身夺赵王吕禄印。益封太尉勃万户,赐金五千斤。丞相陈平、灌将军婴邑各三千户,金二千斤。硃虚侯刘章、襄平侯通、东牟侯刘兴居邑各二千户,金千斤。封典客揭为阳信侯,赐金千斤。”
十二月,上曰:“法者,治之正也,所以禁暴而率善人也。今犯法已论,而使毋罪之父母妻子同产坐之,及为收帑,朕甚不取。其议之。”有司皆曰:“民不能自治,故为法以禁之。相坐坐收,所以累其心,使重犯法,所从来远矣。如故便。”上曰:“朕闻法正则民悫,罪当则民从。且夫牧民而导之善者,吏也。其既不能导,又以不正之法罪之,是反害於民为暴者也。何以禁之?朕未见其便,其孰计之。”有司皆曰:“陛下加大惠,德甚盛,非臣等所及也。请奉诏书,除收帑诸相坐律令。”
正月,有司言曰:“蚤建太子,所以尊宗庙。请立太子。”上曰:“朕既不德,上帝神明未歆享,天下人民未有嗛志。今纵不能博求天下贤圣有德之人而禅天下焉,而曰豫建太子,是重吾不德也。谓天下何?其安之。”有司曰:“豫建太子,所以重宗庙社稷,不忘天下也。”上曰:“楚王,季父也,春秋高,阅天下之义理多矣,明於国家之大体。吴王於朕,兄也,惠仁以好德。淮南王,弟也,秉德以陪朕。岂为不豫哉!诸侯王宗室昆弟有功臣,多贤及有德义者,若举有德以陪朕之不能终,是社稷之灵,天下之福也。今不选举焉,而曰必子,人其以朕为忘贤有德者而专於子,非所以忧天下也。朕甚不取也。”有司皆固请曰:“古者殷周有国,治安皆千馀岁,古之有天下者莫长焉,用此道也。立嗣必子,所从来远矣。高帝亲率士大夫,始平天下,建诸侯,为帝者太祖。诸侯王及列侯始受国者皆亦为其国祖。子孙继嗣,世世弗绝,天下之大义也,故高帝设之以抚海内。今释宜建而更选於诸侯及宗室,非高帝之志也。更议不宜。子某最长,纯厚慈仁,请建以为太子。”上乃许之。因赐天下民当代父後者爵各一级封将军薄昭为轵侯。
三月,有司请立皇后。薄太后曰:“诸侯皆同姓,立太子母为皇后。”皇后姓窦氏。上为立后故,赐天下鳏寡孤独穷困及年八十已上孤兒九岁已下布帛米肉各有数。上从代来,初即位,施德惠天下,填抚诸侯四夷皆洽驩,乃循从代来功臣。上曰:“方大臣之诛诸吕迎朕,朕狐疑,皆止朕,唯中尉宋昌劝朕,朕以得保奉宗庙。已尊昌为卫将军,其封昌为壮武侯。诸从朕六人,官皆至九卿。”
上曰:“列侯从高帝入蜀、汉中者六十八人皆益封各三百户,故吏二千石以上从高帝颍川守尊等十人食邑六百户,淮阳守申徒嘉等十人五百户,卫尉定等十人四百户。封淮南王舅父赵兼为周阳侯,齐王舅父驷钧为清郭侯。”秋,封故常山丞相蔡兼为樊侯。
人或说右丞相曰:“君本诛诸吕,迎代王,今又矜其功,受上赏,处尊位,祸且及身。”右丞相勃乃谢病免罢,左丞相平专为丞相。
二年十月,丞相平卒,复以绛侯勃为丞相。上曰:“朕闻古者诸侯建国千馀,各守其地,以时入贡,民不劳苦,上下驩欣,靡有遗德。今列侯多居长安,邑远,吏卒给输费苦,而列侯亦无由教驯其民。其令列侯之国,为吏及诏所止者,遣太子。”
十一月晦,日有食之。十二月望,日又食。上曰:“朕闻之,天生蒸民,为之置君以养治之。人主不德,布政不均,则天示之以菑,以诫不治。乃十一月晦,日有食之,適见于天,菑孰大焉!朕获保宗庙,以微眇之身讬于兆民君王之上,天下治乱,在朕一人,唯二三执政犹吾股肱也。朕下不能理育群生,上以累三光之明,其不德大矣。令至,其悉思朕之过失,及知见思之所不及,匄以告朕。及举贤良方正能直言极谏者,以匡朕之不逮。因各饬其任职,务省繇费以便民。朕既不能远德,故忄间然念外人之有非,是以设备未息。今纵不能罢边屯戍,而又饬兵厚卫,其罢卫将军军。太仆见马遗财足,馀皆以给传置。”
正月,上曰:“农,天下之本,其开籍田,朕亲率耕,以给宗庙粢盛。”
三月,有司请立皇子为诸侯王。上曰:“赵幽王幽死,朕甚怜之,已立其长子遂为赵王。遂弟辟彊及齐悼惠王子硃虚侯章、东牟侯兴居有功,可王。”乃立赵幽王少子辟彊为河间王,以齐剧郡立硃虚侯为城阳王,立东牟侯为济北王,皇子武为代王,子参为太原王,子揖为梁王。
上曰:“古之治天下,朝有进善之旌,诽谤之木,所以通治道而来谏者。今法有诽谤妖言之罪,是使众臣不敢尽情,而上无由闻过失也。将何以来远方之贤良?其除之。民或祝诅上以相约结而後相谩,吏以为大逆,其有他言,而吏又以为诽谤。此细民之愚无知抵死,朕甚不取。自今以来,有犯此者勿听治。”
九月,初与郡国守相为铜虎符、竹使符。
三年十月丁酉晦,日有食之。十一月,上曰:“前日遣列侯之国,或辞未行。丞相朕之所重,其为朕率列侯之国。”绛侯勃免丞相就国,以太尉颍阴侯婴为丞相。罢太尉官,属丞相。四月,城阳王章薨。淮南王长与从者魏敬杀辟阳侯审食其。
五月,匈奴入北地,居河南为寇。帝初幸甘泉。六月,帝曰:“汉与匈奴约为昆弟,毋使害边境,所以输遗匈奴甚厚。今右贤王离其国,将众居河南降地,非常故,往来近塞,捕杀吏卒,驱保塞蛮夷,令不得居其故,陵轹边吏,入盗,甚敖无道,非约也。其发边吏骑八万五千诣高奴,遣丞相颍阴侯灌婴击匈奴。”匈奴去,发中尉材官属卫将军军长安。
辛卯,帝自甘泉之高奴,因幸太原,见故群臣,皆赐之。举功行赏,诸民里赐牛酒。复晋阳中都民三岁。留游太原十馀日。
济北王兴居闻帝之代,欲往击胡,乃反,发兵欲袭荥阳。於是诏罢丞相兵,遣棘蒲侯陈武为大将军,将十万往击之。祁侯贺为将军,军荥阳。七月辛亥,帝自太原至长安。乃诏有司曰:“济北王背德反上,诖误吏民,为大逆。济北吏民兵未至先自定,及以军地邑降者,皆赦之,复官爵。与王兴居去来,亦赦之。”八月,破济北军,虏其王。赦济北诸吏民与王反者。
六年,有司言淮南王长废先帝法,不听天子诏,居处毋度,出入拟於天子,擅为法令,与棘蒲侯太子奇谋反,遣人使闽越及匈奴,发其兵,欲以危宗庙社稷。群臣议,皆曰“长当弃市”帝不忍致法於王,赦其罪,废勿王。群臣请处王蜀严道、邛都,帝许之。长未到处所,行病死,上怜之。後十六年,追尊淮南王长谥为厉王,立其子三人为淮南王、衡山王、庐江王。
十三年夏,上曰:“盖闻天道祸自怨起而福繇德兴。百官之非,宜由朕躬。今祕祝之官移过于下,以彰吾之不德,朕甚不取。其除之。”
五月,齐太仓令淳于公有罪当刑,诏狱逮徙系长安。太仓公无男,有女五人。太仓公将行会逮,骂其女曰:“生子不生男,有缓急非有益也!”其少女缇萦自伤泣,乃随其父至长安,上书曰:“妾父为吏,齐中皆称其廉平,今坐法当刑。妾伤夫死者不可复生,刑者不可复属,虽复欲改过自新,其道无由也。妾原没入为官婢,赎父刑罪,使得自新。”书奏天子,天子怜悲其意,乃下诏曰:“盖闻有虞氏之时,画衣冠异章服以为僇,而民不犯。何则?至治也。今法有肉刑三,而奸不止,其咎安在?非乃朕德薄而教不明欤?吾甚自愧。故夫驯道不纯而愚民陷焉。诗曰‘恺悌君子,民之父母’。今人有过,教未施而刑加焉?或欲改行为善而道毋由也。朕甚怜之。夫刑至断支体,刻肌肤,终身不息,何其楚痛而不德也,岂称为民父母之意哉!其除肉刑。”
上曰:“农,天下之本,务莫大焉。今勤身从事而有租税之赋,是为本末者毋以异,其於劝农之道未备。其除田之租税。”
十四年冬,匈奴谋入边为寇,攻朝塞,杀北地都尉卬。上乃遣三将军军陇西、北地、上郡,中尉周舍为卫将军,郎中令张武为车骑将军,军渭北,车千乘,骑卒十万。帝亲自劳军,勒兵申教令,赐军吏卒。帝欲自将击匈奴,群臣谏,皆不听。皇太后固要帝,帝乃止。於是以东阳侯张相如为大将军,成侯赤为内史,栾布为将军,击匈奴。匈奴遁走。
春,上曰:“朕获执牺牲珪币以事上帝宗庙,十四年于今,历日长,以不敏不明而久抚临天下,朕甚自愧。其广增诸祀墠场珪币。昔先王远施不求其报,望祀不祈其福,右贤左戚,先民後己,至明之极也。今吾闻祠官祝釐,皆归福朕躬,不为百姓,朕甚愧之。夫以朕不德,而躬享独美其福,百姓不与焉,是重吾不德。其令祠官致敬,毋有所祈。”
是时北平侯张苍为丞相,方明律历。鲁人公孙臣上书陈终始传五德事,言方今土德时,土德应黄龙见,当改正朔服色制度。天子下其事与丞相议。丞相推以为今水德,始明正十月上黑事,以为其言非是,请罢之。
十五年,黄龙见成纪,天子乃复召鲁公孙臣,以为博士,申明土德事。於是上乃下诏曰:“有异物之神见于成纪,无害於民,岁以有年。朕亲郊祀上帝诸神。礼官议,毋讳以劳朕。”有司礼官皆曰:“古者天子夏躬亲礼祀上帝於郊,故曰郊。”於是天子始幸雍,郊见五帝,以孟夏四月答礼焉。赵人新垣平以望气见,因说上设立渭阳五庙。欲出周鼎,当有玉英见。
十六年,上亲郊见渭阳五帝庙,亦以夏答礼而尚赤。
十七年,得玉杯,刻曰“人主延寿”。於是天子始更为元年,令天下大酺。其岁,新垣平事觉,夷三族。
後二年,上曰:“朕既不明,不能远德,是以使方外之国或不宁息。夫四荒之外不安其生,封畿之内勤劳不处,二者之咎,皆自於朕之德薄而不能远达也。间者累年,匈奴并暴边境,多杀吏民,边臣兵吏又不能谕吾内志,以重吾不德也。夫久结难连兵,中外之国将何以自宁?今朕夙兴夜寐,勤劳天下,忧苦万民,为之怛惕不安,未尝一日忘於心,故遣使者冠盖相望,结轶於道,以谕朕意於单于。今单于反古之道,计社稷之安,便万民之利,亲与朕俱弃细过,偕之大道,结兄弟之义,以全天下元元之民。和亲已定,始于今年。”
後六年冬,匈奴三万人入上郡,三万人入云中。以中大夫令勉为车骑将军,军飞狐;故楚相苏意为将军,军句注;将军张武屯北地;河内守周亚夫为将军,居细柳;宗正刘礼为将军,居霸上;祝兹侯军棘门:以备胡。数月,胡人去,亦罢。
天下旱,蝗。帝加惠:令诸侯毋入贡,弛山泽,减诸服御狗马,损郎吏员,发仓庾以振贫民,民得卖爵。
孝文帝从代来,即位二十三年,宫室苑囿狗马服御无所增益,有不便,辄弛以利民。尝欲作露台,召匠计之,直百金。上曰:“百金中民十家之产,吾奉先帝宫室,常恐羞之,何以台为!”上常衣綈衣,所幸慎夫人,令衣不得曳地,帏帐不得文绣,以示敦朴,为天下先。治霸陵皆以瓦器,不得以金银铜锡为饰,不治坟,欲为省,毋烦民。南越王尉佗自立为武帝,然上召贵尉佗兄弟,以德报之,佗遂去帝称臣。与匈奴和亲,匈奴背约入盗,然令边备守,不发兵深入,恶烦苦百姓。吴王诈病不朝,就赐几杖。群臣如袁盎等称说虽切,常假借用之。群臣如张武等受赂遗金钱,觉,上乃发御府金钱赐之,以愧其心,弗下吏。专务以德化民,是以海内殷富,兴於礼义。
後七年六月己亥,帝崩於未央宫。遗诏曰:“朕闻盖天下万物之萌生,靡不有死。死者天地之理,物之自然者,奚可甚哀。当今之时,世咸嘉生而恶死,厚葬以破业,重服以伤生,吾甚不取。且朕既不德,无以佐百姓;今崩,又使重服久临,以离寒暑之数,哀人之父子,伤长幼之志,损其饮食,绝鬼神之祭祀,以重吾不德也,谓天下何!朕获保宗庙,以眇眇之身讬于天下君王之上,二十有馀年矣。赖天地之灵,社稷之福,方内安宁,靡有兵革。朕既不敏,常畏过行,以羞先帝之遗德;维年之久长,惧于不终。今乃幸以天年,得复供养于高庙。朕之不明与嘉之,其奚哀悲之有!其令天下吏民,令到出临三日,皆释服。毋禁取妇嫁女祠祀饮酒食肉者。自当给丧事服临者,皆无践。绖带无过三寸,毋布车及兵器,毋发民男女哭临宫殿。宫殿中当临者,皆以旦夕各十五举声,礼毕罢。非旦夕临时,禁毋得擅哭。已下,服大红十五日,小红十四日,纤七日,释服。佗不在令中者,皆以此令比率从事。布告天下,使明知朕意。霸陵山川因其故,毋有所改。归夫人以下至少使。”令中尉亚夫为车骑将军,属国悍为将屯将军,郎中令武为复土将军,发近县见卒万六千人,发内史卒万五千人,藏郭穿复土属将军武。
乙巳,群臣皆顿首上尊号曰孝文皇帝。
太子即位于高庙。丁未,袭号曰皇帝。
孝景皇帝元年十月,制诏御史:“盖闻古者祖有功而宗有德,制礼乐各有由。闻歌者,所以发德也;舞者,所以明功也。高庙酎,奏武德、文始、五行之舞。孝惠庙酎,奏文始、五行之舞。孝文皇帝临天下,通关梁,不异远方。除诽谤,去肉刑,赏赐长老,收恤孤独,以育群生。减嗜欲,不受献,不私其利也。罪人不帑,不诛无罪。除刑,出美人,重绝人之世。朕既不敏,不能识。此皆上古之所不及,而孝文皇帝亲行之。德厚侔天地,利泽施四海,靡不获福焉。明象乎日月,而庙乐不称。朕甚惧焉。其为孝文皇帝庙为昭德之舞,以明休德。然后祖宗之功德著於竹帛,施于万世,永永无穷,朕甚嘉之。其与丞相、列侯、中二千石、礼官具为礼仪奏。”丞相臣嘉等言:“陛下永思孝道,立昭德之舞以明孝文皇帝之盛德。皆臣嘉等愚所不及。臣谨议:世功莫大於高皇帝,德莫盛於孝文皇帝,高皇庙宜为帝者太祖之庙,孝文皇帝庙宜为帝者太宗之庙。天子宜世世献祖宗之庙。郡国诸侯宜各为孝文皇帝立太宗之庙。诸侯王列侯使者侍祠天子,岁献祖宗之庙。请著之竹帛,宣布天下。”制曰:“可。”
太史公曰:孔子言“必世然後仁。善人之治国百年,亦可以胜残去杀”。诚哉是言!汉兴,至孝文四十有馀载,德至盛也。廪廪乡改正服封禅矣,谦让未成於今。呜呼,岂不仁哉!
孝文在代,兆遇大横。宋昌建册,绛侯奉迎。南面而让,天下归诚。务农先籍,布德偃兵。除帑削谤,政简刑清。綈衣率俗,露台罢营。法宽张武,狱恤缇萦。霸陵如故,千年颂声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