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十回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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话说华光这天兵也打不退,母亲又下落不明,心里头跟压了块大石头似的。正琢磨着要去找龙瑞王算账,忽然洞外传来急报,说是天庭派了使者来传旨。

华光赶忙整了整衣冠迎出去,那使者捧着玉旨高声宣读:"玉帝听说你下凡间后,有神仙告你谋反。如今如来佛祖作保,说你收服五鬼为民除害,功不可没。特赦你无罪,官复原职,先在人间享受香火,等日后召回天庭效力。"

华光听完喜上眉梢,摆下酒席款待天使。等送走使者,他却又发起愁来,对帐下将领们叹道:"虽说得了封赏,可我娘亲至今下落不明,这可如何是好?"

千里眼上前献策:"当日是龙瑞王抓走老夫人,要想寻人,非得去找他不可。"

华光一听有理,当即吩咐众将守好洞府,自己驾起祥云直奔龙瑞王的道场。那龙瑞王正在打坐,忽见华光怒气冲冲闯进来,心里便明白了几分。

还没等龙瑞王起身,华光劈头就骂:"好个贼和尚!我娘与你何冤何仇?今日若不交人,定叫你死无葬身之地!"

龙瑞王不急不恼:"华光你糊涂了,我抓的是害人的吉芝陀圣母,怎就成了你母亲?"

"那就是我亲娘!"华光气得浑身发抖。

龙瑞王摇头叹道:"堂堂天神,怎认个妖怪做娘?"

这话像刀子似的扎进华光心窝。他再忍不住,掏出三角金砖就砸。龙瑞王见金光袭来,赶忙驾云逃往清凉山。华光睁开天眼一看,紧跟着追了过去。

却说龙瑞王逃到清凉山,文殊、普贤二位菩萨正在论经。听完来龙去脉,文殊把自己的青狮借给他:"你从后门走,快去灵山找如来佛祖避难。"龙瑞王千恩万谢,骑上狮子就溜。

二位菩萨商量道:"咱们一个装聋,一个作哑,拖住华光便是。"正说着,华光已追到跟前。

"二位可见龙瑞王?"华光急问。

文殊慢悠悠递上茶盏:"先喝杯茶润润喉。"

华光连饮三杯再问,普贤揉着耳朵说:"哎哟我这耳朵背,您方才问什么?"

华光气得天眼一睁,正好瞧见龙瑞王骑着青狮往西天跑。他指着二位菩萨大骂:"好个装聋作哑!等我抓回那秃驴,再与你们算账!"说罢驾云就追,留下文殊普贤面面相觑。

那边龙瑞王赶到灵山,如来听完缘由,让他躲在自己莲座后面。转眼华光追到,如来却摇头说没见着人。华光天眼一瞧,当场戳穿:"师父好偏心!明明就藏在您座后!"

如来微微一笑,掐诀念咒。霎时间大殿里冒出千百个龙瑞王,华光再睁天眼,发现真身还在莲座后头。他急得直跳脚:"贼秃快还我娘亲!"

如来沉下脸:"你这天眼还是我给的,倒在我跟前卖弄!"说着抬手一招,竟把天眼收了回去。华光又掏出金砖砸去,如来胸前金光一闪,那金砖竟化作"卍"字印在了佛身上。

"孽障!"如来一声喝,华光顿时动弹不得。他急得大叫:"我为寻母何罪之有?师父枉做出家人!"

如来闻言笑道:"好个伶牙俐齿的。念你孝心可嘉,放你去救母。待事了之后,须来皈依我佛。"见华光愁眉苦脸说没了法宝,如来又道:"金砖还你,天眼等你入我佛门再还。"

华光扑通一声跪在如来面前,双手合十道:"师父,弟子要是能把母亲救出来,一定回来伺候您老人家。"

如来微微眯起眼睛:"要是救出母亲后你不回来呢?"华光一听,立刻举起右手对天发誓:"我华光要是找到母亲后不来皈依佛门,不侍奉师父,就让我六根不全!"

如来这才点点头,从胸前轻轻一抚,取出一块金砖。那金砖在他掌心转了个圈,化作一个"卍"字。如来念动咒语,金砖又恢复原状,递给华光。从此如来胸前就留下了这个"卍"字印记。

华光接过金砖,摸着额头上消失的天眼,心里又气又恨。如来转头对龙瑞王说:"华光现在没了天眼,看不见你了。你暂且别回左坛,留在这儿听经吧。"龙瑞王连忙叩首谢恩。

这边华光走出灵山,越想越气,拳头攥得咯咯响:"都怪文殊、普贤这两个老东西!一个装聋作哑,一个故意拖延,害我没追上龙瑞王,惹恼了师父。"他眼珠一转,计上心来:"不如变成观音模样,去把清凉山的文殊院给端了!"

只见他掐诀念咒,摇身一变,化作观音菩萨的模样,大摇大摆进了清凉山。文殊和普贤正在打坐,忽听弟子来报观音驾到,连忙整衣相迎。假观音装模作样地说:"华光那厮记恨你们救了龙瑞王,正要来砸场子呢!"

文殊、普贤脸色大变:"这可如何是好?"话音未落,门外又传来通报说观音菩萨到了。两位菩萨面面相觑:"佛母明明在这儿坐着,怎么外面又来一位?"

假观音抢先道:"外头那个准是华光变的!你们可要当心。"文殊、普贤分不清真假,只得硬着头皮把两位都请进来。

真观音一进门就指着假观音喝道:"华光!你好大的胆子!"假观音也学着样骂回去。两个观音你一言我一语,把文殊、普贤看得眼花缭乱。

真观音忽然笑道:"既然都说自己是真的,敢不敢比试法宝?"假观音不甘示弱:"比就比!"只见真观音现出千手千眼法相,华光急忙用五百颗火丹变成千眼千手。真观音唤出白鹦哥,华光就用火鸦变成白鹦哥。真观音变出葡萄岩,华光就拿金砖充数。

真观音冷笑道:"你这点把戏瞒得过谁?千手是火丹变的,鹦哥是火鸦扮的,连葡萄岩都是金砖化的!"华光也跟着学舌。

"孽障!"真观音喝道,"敢不敢跟我去南天门走一遭?"华光心里咯噔一下——那儿的照妖镜可不好糊弄。他眼珠一转,突然现出原形,驾起火光就逃。

真观音回到清凉山,对文殊、普贤嘱咐道:"我本想引他去南天门用钵盂收了他,谁知这厮做贼心虚。你们要好生守着山门。"说完驾云回了南海。

华光逃到半路,越想越气,转头又杀回清凉山。他提着火尖枪在山门前跳脚大骂:"识相的快把山头让出来!不然老子一把火烧个精光!"骂了半天不见动静,华光冲进文殊院一看,早没了人影。他摸着下巴琢磨:"准是告御状去了,我得早作准备。"

原文言文

  华光占清凉山

  却说华光虽然不退天兵,不见母亲,心中闷闷不悦,正欲去与龙瑞王作对。取旨母亲,忽报天曹有使命,赉玉旨曰。华光出迎至洞内,使命宣读五旨云:“朕闻卿往中界,众卿表奏云,卿有反意,致朕生疑,差将捉卿。今得如来说明,云卿自至中界,曾收五鬼,为人民除害,亦有功于朕,朕今释然,赦卿前罪,仍授前职,暂坐中界,以受香火,候朕取用,复回天曹立功。叩头谢恩。”

  华光谢恩毕,设席款待天使,分别而散。华光大喜,对手下众将曰:“今日虽得天封,奈我母亲尚不知下落,怎生是好?”

  千里眼曰:“若要寻老安人,当日是龙瑞王拿去,除非去与龙瑞王作对,方可寻得。”

  华光听罢,吩没了手下看守洞府,即驾一朵祥云,去曰问山左屋,直入坛中。龙瑞王在坛中打坐,忽见华光至。龙瑞王知华光来寻他母亲下落,正欲起身答话,华光向前便骂曰:“你这贼秃,我母与你何冤仇,将我母拿去,今在哪里?好好还我便罢,若有半个不字,叫你死无葬身之地。”龙瑞王曰:“华光你好没分晓,谁捉你的母亲?我捉的是吉芝陀圣母,是个妖怪,你为何赖我?”华光曰:“她正是我母亲。”龙瑞王曰:“你这样一个人去认一个妖怪做母亲?”

  华光大怒曰:“不把我母亲还我,反出言相伤,言语不多,痛如刀割。”手持三角金砖,将龙瑞王便打。龙瑞王见金砖一起,便驾一朵祥云走往清凉山去了。华光挪开天眼一看,见龙瑞王走入清凉山,便赶了去。却言龙瑞王走人清凉山,那文殊、普贤二人正坐之间,忽见龙瑞王曰,三人相见毕。二人问曰:“老师来此,有何见谕!”龙瑞王便将华光寻母赶他之事,说了一遍。文殊、普贤二人曰:“既是如此,可将我青骢狮子与你骑。可从后门去曰释迦如来处,方免此祸。”龙瑞王拜谢,即跨上青骢狮子,从后门而去。文殊、普贤二人议曰:“龙瑞王人情做了,华光来曰,怎生退他?”文殊曰:“倘若华光来时,即是我与你一个装聋,一个作哑,故意将他缠了,让龙瑞王走见如来便了。”普贤曰:“言之有理。”

  二人说罢,华光赶至,与二人相见毕,华光曰:“敢问二位,可见龙瑞王否?”二人装聋作哑,故意曰;“且请坐,吃杯茶。”华光吃了茶,又问见龙瑞王否?二人曰:“不见来。”华光曰:“你方才说见,如今又说没有见,何也?”普贤曰:“我有些聋,故不曾听明白,以致乱答天王。”

  华光心中大怒,挪开天眼一看,见龙瑞王骑了青骢狮子,从后门走往西方如来处去了。便曰:“你二人一个装聋,一个作哑,道三说两,把茶与我吃,好叫他好走,致我赶下上他。这等可恶!我且去捉龙瑞王回来,决不放过你二人。”言罢,便去赶龙瑞王,文殊、普贤被华光说得无言可答。不题。

  却说龙瑞王得了文殊、普贤之救,将青骢狮子骑走,走曰灵山,参见了世尊,如来曰:“弟子曰此为何?”龙瑞王将因捉了吉芝陀圣母,被华光追赶之事。说了一遍。世尊曰:“既是如此不妨,你躲曰我莲花座后便了,”龙瑞王即躲曰莲花座后去。不一刻,华光赶至,即参见如来。如来问曰:“你曰此何事?”华光曰:“因龙瑞王将我母亲捉去,我来向他旨取。将他追赶曰师父这里来,师父见否?”如来曰:“并未有人至此。”

  华光闻未曰此,即张开天眼一看,看见龙瑞王躲在莲花座后。华光便曰:“师父好偏向,通是你的弟子。为何瞒我?分明见他躲在莲花座后,好好出来便罢。”

  如来听了此言,便念动真言,用手一指,只见满寺多是龙瑞土,华光想:“师父用神通,如今满寺多是龙瑞王,我难辨真假,不免再睁开天眼一看。”又见那真的还在如来莲花座后。华光喝曰:“你这贼秃,在师父座后躲不过,快出来把我母亲还我。”如来曰:“如何骂我,你这畜生的天眼是我赐的,竟敢在我面前舞弄!”不免念动咒语,用手一招,把天眼招转,看你还见否?华光彼如来将天眼招去,不识真龙瑞王,心中大怒,向如来取天眼。如来曰:“赐你之宝,便敢侮师,今不给你天眼,待你来皈依佛道,方可还你。”

  华光听罢大怒,取出三角金砖丢起,向如来脑前便打,如来一见用手一招,将金砖收去,贴在胸前,燃成一个“卍”字,藏起肉内。如来大怒,即呼将华光拿下。如来念动咒语,华光四肢不能动。连叫:“师父救命,我为母亲,今日将我这等受罪,师父枉为出家之人。”

  如来笑曰:“你这畜生好一张利口,始逞你天眼,又用金砖,如今被我捉住,反来说我。我不比你见识。你既云为你母,乃是孝子,龙瑞王捉你母亲,亦是为民除害。你今不可与龙瑞王作对,放你前去,救了母亲,便要来皈依佛道。”

  华光曰:“师父将我天眼招去,又将我三角金砖收住,弟子今无法宝,安能去救得母亲。”

  如来曰:“金砖还你,天眼要等你来皈依佛道,方可还你。”

  华光曰:“弟子若救得母亲出来,就来伏侍师父。”如来曰:“救得母亲,你若不来如何?”华光乃当天发下誓愿曰,“华光若寻得母亲,不来皈依佛道,随侍师父,华光六根不得齐全。”如来嘱曰:“你去勿得另生异端,只去寻母便了。”华光唯唯应诺。如来用手将胸前一挪,取出金砖,成个“卍”字样,如来念动真言,依然咒成金砖,交付华光。后来如来胸前有个“卍”字形,是因此而有。华光得了金砖,没了天眼,心中抱恨而退,如来叫龙瑞王出来,分付曰:“华光如今没了无眼,看你不见了,你且勿回左坛,可在此听经说法。”龙瑞王拜谢不题。

  却说华光被如来收去天眼,心中痛恨,因自思曰:“多是文殊、普贤这两个匹夫,一个装聋,一个作哑,将茶顿住我,才赶不着,被龙瑞王走曰灵山,恼了师父,被师父收去天眼,此仇安得不报,我不免变作观世音,前去把清凉山文殊院毁了,以报前仇。”言罢,念动咒语,摇身一变,变作观音佛母,入了清凉山。文殊、普贤二人正坐之间,忽报观音佛母至。文殊、普贤接入参拜礼毕,假观音言曰:“今有华光,因你二人前日救了龙瑞王,今要来赶你文殊院。”

  文殊、普贤曰:“若那贼来,怎生是好!”言未毕,忽见又有一观音佛母至。文殊、普贤曰:“佛母在这里坐了,外面又有一个佛母来?”假观音曰:“外面来的乃是华光,正要来夺你文殊院,变化来的。你二人可要仔细。”文殊、普贤二人难分真假,只得出去迎接人院,二人相见。假观音言曰:“你要来夺我弟子文殊院是么?”真佛母言曰:“华光,你这畜生好大胆,我预先就知你要来夺我弟子的文殊院,我慧眼一见,才曰这里。你今竟敢假我之相,好好退去便罢。你若原心不改,叫你一时间有口难言。”

  假观音亦照此说了一遍,两个俱说,自真自实,再不好分别。真观音曰:“你既言你是真的,敢与我斗宝么?”假的答曰:“有何不敢!”真观音言罢,即现出千手千眼。华光见了,将五百个火丹念动咒语,亦变成千眼千手。排列两旁。观音佛母又唤出白鹦哥一只,立在旁边,华光也念咒唤出一只火鸦,变了一只白鹦哥,亦立在旁边。佛母又现出葡萄岩一座。华光亦取出金砖变成葡萄岩。

  观音佛母笑曰:“我要捉你何难之有,你变千眼千手乃是火丹,变鹦哥者乃是火鸦,变葡萄岩者乃是金砖,竟敢来幻我?”华光亦照此言。佛母曰:“你这畜生好大胆,我乃大慈大悲不计较你。今既如此,敢同我去曰南天宝德关么?”华光也言同去。二人便驾起祥云,同上了半天。假的恐怕关上有照妖镜照出本相。便逃走了,佛母仍回至清凉山,来见文殊、普贤二人曰:“我要引他上南天宝德关,将钵盂丢起装住他,给天兵拿去。不想这贼不敢去,现出本相逃走了。我今回来,你二人可谨守此山,不要被那贼赶了。”嘱罢,驾了祥云,回转南海不言。

  且说华光现出本相,走转清凉山,大骂文殊、普贤曰:“好好退去,把清凉山与我便罢,若言不肯,我就放一把火烧掉了你的。”叫骂不绝。文殊、普贤商议曰:“若是与他交战,奈他神通广大,战不过他。欲待闭门守之,又怕那匹夫真个烧了此院,怎生是好?若去南海投佛母,他又是个慈悲之人,不若与你由后门走出去,驾云上了天曹,奏知玉帝,说他又占我等清凉山,待玉帝兴兵来捉他,却不是好也!”二人商议妥了。即出后门驾祥而去。华光骂了半日,并不见一人出来。华光大怒,手提主枪,直不入文殊院。只见院内并无一人。不知二人去向。华光自思这必是他们去奏玉帝。我当准备有兵来。不言。且听下回分解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