论·士容论原文

吕氏春秋 文言故事铺​​首页

真正的国士啊,就像那挺拔的青松,不偏不倚,柔中带刚。表面看着清朗坦荡,骨子里却藏着股倔劲儿。他们不屑于计较鸡毛蒜皮的小事,心里装的是天下苍生。看着文文弱弱,可你要真吓唬他试试?那脊梁骨硬着呢,宁折不弯。就算刀架脖子上,该守的道义半步都不会退。就算当了国君,也不摆架子讲排场。

说到这儿啊,我想起个齐国的故事。有个会相狗的高人,邻居找他买抓老鼠的狗。等了一年才等到,相狗的说:"这可是条好狗!"结果养了好几年,这狗连老鼠尾巴都不碰。邻居气呼呼找上门,相狗的笑眯眯说:"人家志向在追獐子麋鹿呢,哪看得上老鼠?要想让它抓鼠啊,得把后腿绑起来。"果然,绑了腿的狗开始逮老鼠了。这就跟千里马一个理儿,心里装着草原的骏马,你非让它拉磨,它能痛快吗?

有天田骈家来个客人,穿着得体,走路带风,说话滴水不漏。等客人走了,田骈盯着背影直摇头。徒弟问:"这人是国士吧?"田骈直摆手:"差远喽!你看他处处端着架子,真正的高人反而随性;他拼命显摆的,恰是高人最不在意的。"这就像举着蜡烛照墙角,反倒让整个屋子都暗了。

还有个叫唐尚的趣事。老朋友听说他想当史官,跑来道喜。唐尚却说:"我是嫌这官太小,懒得当!"朋友当他说大话。后来魏国围攻邯郸,唐尚三言两语就劝退了魏惠王,把功劳让给伯阳,朋友这才信了。过了阵子,朋友又来给哥哥求官,唐尚直接说:"等卫国国君死了,让你哥接班。"这朋友居然欢天喜地磕头谢恩——您说可笑不可笑?分不清真假话,这就是糊涂蛋的毛病啊!

要说治国啊,老辈儿圣王都明白个理儿:得让百姓安心种地。这可不是光图那点收成,庄稼汉心思单纯,守规矩,肯卖力气。要是都跑去搞投机倒把,那可就坏事了——心眼活泛了就想钻空子,见着危险跑得比兔子还快。所以天子都得亲自下地做样子,后妃也得养蚕缫丝。您算算,一个好把式种上等田能养九口人,种下等田也能养活五口,连牲口饲料都包圆儿了。这才是治国的根本呐!

记得孔子说过个比喻:屋檐下的燕子母子叽叽喳喳多快活,哪知道烟囱快塌了,房梁都要烧着了还傻乐呢。现在那些当官的,整天琢磨升官发财,全家老小跟着沾光,跟这群傻燕子有啥区别?所以说啊,小家的安稳得靠国家太平,国家的太平又得靠每家每户本分。就像薄疑劝卫嗣君称王,人家说得妙:"乌获能举千钧重物,还在乎一斤两斤?"杜赫更绝,跟周昭文君说:"我的话要是不管用,周国肯定不安;要是管用,周国自然就安定了。"这话听着绕,细琢磨真是大智慧!

话说那时候啊,老百姓过日子可有讲究了。农忙时节,官府不准大兴土木,不准征调兵役,平民百姓连戴帽子、娶媳妇、嫁闺女、摆酒祭祀这些事儿都得往后搁。田里的庄稼没长好之前,连雇工帮佣都不许私自招用——这都是怕耽误农时啊。

官府还立了五条田里的规矩:荒地没开垦好,不准搓麻绳、不准往外运粪肥;毛头小子没长大成人,不准侍弄果园菜地;力气不够的,不准挖大渠种田;种地的不能跑去经商;更不准干些不务正业的勾当。这些禁令,桩桩件件都是为了保住农时。

等到四季轮转,禁令又变了:山上不准乱砍树,水边不准烧草木灰,捕鸟的网子不准带出门,大鱼网不准下深潭,没有管船的官差领着,连水边都不让靠近。要是哪个懒汉不肯下力气种地,那就等着家里牲口饿得皮包骨吧!国家要是乱成这样,灾祸可就接连不断喽,这叫坏了根本,要亡国的!

七尺高的男丁,都得归三样差事管:种地的管粮食,做工的管器具,经商的管货殖。要是耽误了农时,那可要倒大霉。官府要是强征民夫修土木,庄稼准要误了时节;要是摊派治水劳役,那是给邻国送上门来欺负的机会;要是拉壮丁去打仗,灾祸能缠着你一整年,连镰刀都得生锈。这么折腾几回,饥荒就要来敲门啦!到时候田里耒耜扔得横七竖八,老百姓光知道扯闲篇、唱小曲,眼瞅着日头东升西落,粮仓可就越来越空喽。

后稷老爷子当年教人种地可有意思了,他捋着胡子问:"你们能让洼地变高地不?能把烂泥藏在阴凉处沤肥不?能让田垄沟渠排得利利索索不?"这一连串问题,问得庄稼汉们直挠头。

种地的诀窍啊,讲究个刚柔相济:板结的土要耕松,太松的土要压实;歇久了的地该耕种,种久了的地该休养;贫瘠的地要施肥,太肥的地要掺些瘦土;紧实的土要缓耕,疏松的土要快锄;潮湿的地要晾晒,干燥的地要保墒。上等田要弃高垄,下等田要弃沟底。翻五遍土除五遍草,每锄头下去都得见着阴土,这样野草不长,虫害不生,今年收好谷,来年收好麦。

那六尺长的耜犁用来起垄,八寸宽的犁头用来开沟。锄头把一尺长正趁手,六寸宽的锄面刚好间苗。想让地肥,得趁雨后锄草;想让土松,得赶天旱深耕。

看准节令最重要:冬至过后五十七天,菖蒲冒头——这可是百草里的急先锋——这时候就该开犁了。孟夏时节,三叶草枯黄时收大麦。夏至一到,苦菜凋谢就该种麻种豆。等野狶首草长出来,麦子都收完了,这时候就该忙着储藏啦。

老天爷给饭吃,可不跟人商量。丰年要祭土神,荒年更要祭土神。千万别耽误农时,别把劳力使唤过头。懂得贫富关键的老把式,都是看准时辰干活,渴了才歇晌。这样连老弱妇孺都能派上用场,干半天活能顶一整天工。

那些不懂事的,节气没到就瞎忙活,时令过了又干着急,正该干活时反倒懈怠,把庄稼人支使得团团转。等误了农时再后悔,那可就是下下策了。种早稻不像早稻,种晚稻不像晚稻,到头来收成少得可怜,功夫全白费。

开荒要选黑垆土,这种土蓄得住水。板结的地要深耕,松软的地要浅锄。高田要保墒,低田要排水。可千万别犯三种偷地力的错:田垄没整好,苗挤得像直愣愣的篱笆,这是地偷肥;播种不成行,苗蹿不高,这是苗偷肥;杂草不除荒庄稼,除了草又伤根,这是草偷肥。治住这三样,粮食才能多打。

如今有些人种地白忙活,要么太早要么太晚,寒暑不调,庄稼净遭灾。田垄修得又高又陡,雨水一冲就垮;修成斜坡吧,风一吹就倒;培土太高苗会冻死,太低又会被晒蔫——五六样死法等着呢,哪能有收成?苗不长齐却死一片,瘪穗先掉,杂草就来抢地盘。远看庄稼挺密实,近瞧全是空秆子。老农光知道地整得平,不晓得苗太稀;光看见除了草,没想到伤了根。这除草啊,不除是荒,除了又虚,最是难办。

所以说田垄要宽要平,沟渠要窄要深,让庄稼上接阳光,下沾地气。种子要撒在松土里,扎根在实土上。下种不能太密,也不能太稀。培土要不厚不薄,锄地定要仔细。培土实的苗先出,撒土匀的苗壮实。田垄平整苗根稳,五株苗占一方地。苗成行长得快,不挤不抢个头大。横竖成行通风好,中间留出过道来。小苗要单住,长大要作伴,熟了要相扶。三棵一丛最合适,这样粮食打得多。

庄稼最怕出苗不齐却一起黄。先出的粒粒饱满,后长的尽是瘪谷。所以间苗要留壮苗,去弱苗。肥地别让苗太疯长,瘦地别让苗挤作堆。肥地苗太旺多瘪谷,瘦地苗太密死得快。不懂行的间苗,专把壮苗拔了留弱苗,收的尽是糠秕。上下不协调,禾苗死一片。土太厚芽钻不出,土太薄根扎不牢。

那黑垆土和黏土颜色深,硬土要软种,免耕能除杂草,这才叫会种地。

说到底,种庄稼最要紧的是把握天时。砍树不看日子,不是断枝就是烂心;庄稼熟了不收,准得遭灾。这庄稼啊,靠人种,靠地长,靠天养。所以播种要留足下脚地,锄草要留够转身处,收割要留出抓手空——这才是种地的门道。

适时种的谷子,秆高穗长,根部粗壮,穗大粒稀,谷粒圆鼓鼓的,米又油又香。这样的谷子不怕风。种早了的,叶子带刺秆子短,穗大但香气跑光,煮饭不香。种晚了的,叶子带刺梢头重,穗子发青籽粒空,尽是瘪谷。

适时种的黍子,秆子挺拔穗芒长,米粒圆润糠皮薄,舂起来省劲,吃起来喷香。这样的黍子不招虫。种早了的,根粗花多秆不直,叶子肥厚穗子短。种晚了的,细秆子像麻杆,短穗厚糠,米粒发黑没香味。

话说这庄稼啊,种得正是时候的和种得不是时候的,那可真是天差地别。

你看那适时播种的稻子,根扎得深,茎秆粗壮,稻穗长得疏朗有致,沉甸甸的像马尾一样垂下来。谷粒饱满,没有芒刺,舂起来容易,煮出来的饭香气扑鼻。这样的稻子啊,虫子都不爱来咬。

要是种早了,稻根倒是粗大,可茎叶挤挤挨挨的,稻穗短小,空壳多,糠皮厚,米粒又薄又小,还长满了芒刺。要是种晚了,茎秆细弱不结实,糠皮厚实,空壳也多,米粒都来不及长饱满,稻穗就干瘪朝天死了。

再说那麻,种得正好的,必定芒长茎直,节间疏朗,颜色鲜亮。根部不大但茎秆坚韧,麻皮厚薄均匀,成熟晚但开花多,昼夜温差大的时候长得特别快。这样的麻啊,蝗虫都不来碰。

适时播种的豆子,茎长根短,豆荚一簇簇地长,分枝多节密,叶子茂盛果实饱满。大豆圆滚滚的,小豆紧实芳香,称起来沉甸甸的,吃起来满口生香。这样的豆子不生虫。种早了的豆子藤蔓疯长,叶子稀疏,豆荚又小又空。种晚了的茎短节疏,根部虚弱不结实。

那麦子要是种得正当时,麦穗长麦颈黑,两排麦粒整齐排列。麦壳薄而红润,称起来分量足,吃起来又香又养人,让人肌肤润泽力气大。这样的麦子不生蚼蛆。种早了的,还没等暑雨来,蚼蛆就在潮湿里滋生,麦子容易生病,麦穗长得像羊尾巴似的。种晚了的麦苗细弱,麦穗发青,颜色浅淡,虽然麦芒好看但不中用。

所以说啊,种得正当时的庄稼就兴旺,错过时节的庄稼就衰败。同样粗细的茎秆,称起来适时播种的份量重,谷粒多。同样多的谷子舂起来,适时的出米多。同样多的米吃下去,适时的更顶饿。适时播种的庄稼,闻着香,吃着甜,精气神足,吃上一百天,耳聪目明,心思敏捷,四肢强健,邪气不侵,百病不生。

黄帝老人家说得好:"四季气候不正的时候,调理好五谷的种植就是根本。"

原文言文

  【士容】

  一曰:士不偏不党。柔而坚,虚而实。其状朗然不儇,若失其一。傲小物而志属于大,似无勇而未可恐猲,执固横敢而不可辱害。临患涉难而处义不越,南面称寡而不以侈大。今日君民而欲服海外,节物甚高而细利弗赖。耳目遗俗而可与定世,富贵弗就而贫贱弗朅。德行尊理而羞用巧卫,宽裕不訾而中心甚厉,难动以物而必不妄折。此国士之容也。

  齐有善相狗者,其邻假以买取鼠之狗。期年乃得之,曰:“是良狗也。”其邻畜之数年而不取鼠,以告相者。相者曰:“此良狗也。其志在獐麋豕鹿,不在鼠。欲其取鼠也则桎之。”其邻桎其后足,狗乃取鼠。夫骥骜之气,鸿鹄之志,有谕乎人心者,诚也。人亦然,诚有之则神应乎人矣,言岂足以谕之哉?此谓不言之言也。

  客有见田骈者,被服中法,进退中度,趋翔闲雅,辞令逊敏。田骈听之毕而辞之。客出,田骈送之以目。弟子谓田骈曰:“客士欤?”田骈曰:“殆乎非士也。今者客所弇敛,士所术施也;士所弇敛,客所术施也。客殆乎非士也。”故火烛一隅,则室偏无光。骨节蚤成,空窍哭历,身必不长。众无谋方,乞谨视见,多故不良。志必不公,不能立功。好得恶予,国虽大不为王,祸灾日至。故君子之容,纯乎其若锺山之玉,桔乎其若陵上之木;淳淳乎慎谨畏化,而不肯自足;乾乾乎取舍不侻,而心甚素朴。

  唐尚敌年为史,其故人谓唐尚愿之,以谓唐尚。唐尚曰:“吾非不得为史也,羞而不为也。”其故人不信也。及魏围邯郸,唐尚说惠王而解之围,以与伯阳,其故人乃信其羞为史也。居有间,其故人为其兄请,唐尚曰:“卫君死,吾将汝兄以代之。”其故人反兴再拜而信之。夫可信而不信,不可信而信,此愚者之患也。知人情不能自遗,以此为君,虽有天下何益?故败莫大于愚。愚之患,在必自用。自用则戆陋之人从而贺之。有国若此,不若无有。古之与贤从此生矣。非恶其子孙也,非徼而矜其名也,反其实也。

  【务大】

  二曰:尝试观于上志,三王之佐,其名无不荣者,其实无不安者,功大故也。俗主之佐,其欲名实也与三王之佐同,其名无不辱者,其实无不危者,无功故也。皆患其身不贵于其国也,而不患其主之不贵于天下也,此所以欲荣而逾辱也,欲安而逾危也。

  孔子曰:“燕爵争善处于一屋之下,母子相哺也,区区焉相乐也,自以为安矣。灶突决,上栋焚,燕爵颜色不变,是何也?不知祸之将及之也,不亦愚乎!”为人臣而免于燕爵之智者寡矣。夫为人臣者,进其爵禄富贵,父子兄弟相与比周于一国,区区焉相乐也,而以危其社稷,其为灶突近矣,而终不知也,其与燕爵之智不异。故曰:天下大乱,无有安国;一国尽乱,无有安家;一家尽乱,无有安身。此之谓也。故细之安必待大,大之安必待小。细大贱贵交相为赞,然后皆得其所乐。

  薄疑说卫嗣君以王术,嗣君应之曰:“所有者千乘也,愿以受教。”薄疑对曰:“乌获举千钧,又况一斤?”杜赫以安天下说周昭文君,昭文君谓杜赫曰:“愿学所以安周。”杜赫对曰:“臣之所言者不可,则不能安周矣;臣之所言者可,则周自安矣。”此所谓以弗安而安者也。

  郑君问于被瞻曰:“闻先生之义,不死君,不亡君,信有之乎?”被瞻对曰:“有之。夫言不听,道不行,则固不事君也。若言听道行,又何死亡哉?”故被瞻之不死亡也,贤乎其死亡者也。

  昔者舜欲服海外而不成,既足以成帝矣。禹欲帝而不成,既足以王海内矣。汤武欲继禹而不成,既足以王通达矣。五伯欲继汤武而不成,既足以为诸侯长矣。孔墨欲行大道于世而不成,既足以成显荣矣。夫大义之不成,既有成已,故务事大。

  【上农】

  三曰:古先圣王之所以导其民者,先务于农。民农非徒为地利也,贵其志也。民农则朴,朴则易用,易用则边境安,主位尊。民农则重,重则少私义,少私义则公法立,力专一。民农则其产复,其产复则重徙,重徙则死其处而无二虑。民舍本而事末则不令,不令则不可以守,不可以战。民舍本而事末则其产约,其产约则轻迁徙,轻迁徙则国家有患皆有远志,无有居心。民舍本而事末则好智,好智则多诈,多诈则巧法令,以是为非,以非为是。

  后稷曰:“所以务耕织者,以为本教也。”是故天子亲率诸侯耕帝籍田,大夫士皆有功业。是故当时之务,农不见于国,以教民尊地产也。后妃率九嫔蚕于郊,桑于公田,是以春秋冬夏皆有麻枲丝茧之功,以力妇教也。是故丈夫不织而衣,妇人不耕而食,男女贸功以长生,此圣人之制也。

  故敬时爱日,非老不休,非疾不息,非死不舍。上田夫食九人,下田夫食五人,可以益,不可以损。一人治之,十人食之,六畜皆在其中矣。此大任地之道也。

  故当时之务,不兴土功,不作师徒,庶人不冠弁、娶妻、嫁女、享祀,不酒醴聚众;农不上闻,不敢私籍于庸:为害于时也。然后制野禁。苟非同姓,农不出御,女不外嫁,以安农也。野禁有五:地未辟易,不操麻,不出粪;齿年未长,不敢为园囿;量力不足,不敢渠地而耕;农不敢行贾;不敢为异事:为害于时也。然后制四时之禁:山不敢伐材下木,泽人不敢灰僇,繯网罝罦不敢出于门,罛不敢入于渊,泽非舟虞不敢缘名:为害其时也。若民不力田,墨乃家畜。国家难治,三疑乃极。是谓背本反则,失毁其国。

  凡民自七尺以上,属诸三官:农攻粟,工攻器,贾攻货。时事不共,是谓大凶。夺之以土功,是谓稽,不绝忧唯,必丧其秕。夺之以水事,是谓籥,丧以继乐,四邻来虐。夺之以兵事,是谓厉,祸因胥岁,不举銍艾。数夺民时,大饥乃来。野有寝耒,或谈或歌,旦则有昏,丧粟甚多。皆知其末,莫知其本真。

  【任地】

  四曰:后稷曰:子能以窐为突乎?子能藏其恶而揖之以阴乎?子能使吾土靖而甽浴土乎?子能使保湿安地而处乎?子能使雚夷毋淫乎?子能使子之野尽为泠风乎?子能使藁数节而茎坚乎?子能使穗大而坚均乎?子能使粟圜而薄糠乎?子能使米多沃而食之强乎?

  为之若何?

  凡耕之大方:力者欲柔,柔者欲力;息者欲劳,劳者欲息;棘者欲肥,肥者欲棘;急者欲缓,缓者欲急;湿者欲燥,燥者欲湿。上田弃亩,下田弃甽。五耕五耨,必审以尽。其深殖之度,阴土必得。大草不生,又无螟蜮。今兹美禾,来兹美麦。

  是以六尺之耜,所以成亩也;其博八寸,所以成甽也;耨柄尺,此其度也;其博六寸,所以间稼也。地可使肥,又可使棘:人肥必以泽,使苗坚而地隙;人耨必以旱,使地肥而土缓。

  草諯大月。冬至后五旬七日,菖始生。——菖者,百草之先生者也。——于是始耕。孟夏之昔,杀三叶而获大麦。日至,苦菜死而资生,而树麻与菽。此告民地宝尽死。凡草生藏,日中出,狶首生而麦无叶,而从事于蓄藏。此告民究也。五时见生而树生,见死而获死。

  天下时,地生财,不与民谋。有年瘗土,无年瘗土。无失民时,无使之治下。知贫富利器,皆时至而作,渴时而止。是以老弱之力可尽起,其用日半,其功可使倍。

  不知事者,时未至而逆之,时既往而慕之,当时而薄之,使其民而[插图]之。民既[插图],乃以良时慕,此从事之下也。操事则苦。不知高下,民乃逾处。种稑禾不为稑,种重禾不为重,是以粟少而失功。

  【辩土】

  五曰:凡耕之道,必始于垆,为其寡泽而后枯。必厚其靹,为其唯厚而及。[插图]者[插图]之,坚者耕之,泽其靹而后之。上田则被其处,下田则尽其污。无与三盗任地。夫四序参发,大甽小亩,为青鱼胠,苗若直猎,地窃之也。既种而无行,耕而不长,则苗相窃也。弗除则芜,除之则虚,则草窃之也。故去此三盗者,而后粟可多也。

  所谓今之耕也营而无获者,其蚤者先时,晚者不及时,寒暑不节,稼乃多菑。实其为亩也,高而危则泽夺,陂则埒,见风则[插图],高培则拔,寒则雕,热则脩,一时而五六死,故不能为来。不俱生而俱死,虚稼先死,众盗乃窃。望之似有余,就之则虚。农夫知其田之易也,不知其稼之疏而不适也;知其田之除也,不知其稼居地之虚也。不除则芜,除之则虚,此事之伤也。

  故亩欲广以平,甽欲小以深,下得阴,上得阳,然后咸生。稼欲生于尘而殖于坚者。慎其种,勿使数,亦无使疏。于其施土,无使不足,亦无使有余。熟有耰也,必务其培。其耰也稹,稹者其生也必先。其施土也均,均者其生也必坚。是以亩广以平则不丧本。茎生于地者,五分之以地。茎生有行,故速长;弱不相害,故速大。衡行必得,纵行必术。正其行,通其风,夬必中央,帅为泠风。苗,其弱也欲孤,其长也欲相与居,其熟也欲相扶。是故三以为族,乃多粟。

  凡禾之患,不俱生而俱死。是以先生者美米,后生者为秕。是故其耨也,长其兄而去其弟。树肥无使扶疏,树墝不欲专生而族居。肥而扶疏则多秕,墝而专居则多死。不知稼者,其耨也,去其兄而养其弟,不收其粟而收其秕。上下不安,则禾多死。厚土则孽不达,薄土则蕃轓而不发。

  垆埴冥色,刚土柔种,免耕杀匿,使农事得。

  【审时】

  六曰:凡农之道,厚之为宝。斩木不时,不折必穗;稼就而不获,必遇天菑。夫稼,为之者人也,生之者地也,养之者天也。是以人稼之容足,耨之容耨,据之容手。此之谓耕道。

  是以得时之禾,长秱长穗,大本而茎杀,疏穖而穗大,其粟圆而薄糠,其米多沃而食之强。如此者不风。先时者,茎叶带芒以短衡,穗鉅而芳夺,秮米而不香。后时者,茎叶带芒而末衡,穗阅而青零,多秕而不满。

  得时之黍,芒茎而徼下,穗芒以长,抟米而薄糠,舂之易,而食之不噮而香。如此者不饴。先时者,大本而华,茎杀而不遂,叶膏短穗。后时者,小茎而麻长,短穗而厚糠,小米黚而不香。

  得时之稻,大本而茎葆,长秱疏穖,穗如马尾,大粒无芒,抟米而薄糠,舂之易而食之香。如此者不益。先时者,本大而茎叶格对,短秱短穗,多秕厚糠,薄米多芒。后时者,纤茎而不滋,厚糠多秕,[插图]辟米,不得待定熟,卬天而死。

  得时之麻,必芒以长,疏节而色阳,小本而茎坚,厚枲以均,后熟多荣,日夜分复生。如此者不蝗。

  得时之菽,长茎而短足,其荚二七以为族[一〇],多枝数节,竞叶蕃实,大菽则圆,小菽则抟以芳,称之重,食之息以香。如此者不虫。先时者,必长以蔓,浮叶疏节,小荚不实[一一]。后时者,短茎疏节,本虚不实。

  得时之麦,秱长而颈黑,二七以为行,而服薄䅵而赤色,称之重,食之致香以息,使人肌泽且有力。如此者不蚼蛆。先时者,暑雨未至,胕动蚼蛆而多疾,其次羊以节。后时者,弱苗而穗苍狼,薄色而美芒。

  是故得时之稼兴,失时之稼约。茎相若,称之,得时者重,粟之多。量粟相若而舂之,得时者多米。量米相若而食之[一二],得时者忍饥。是故得时之稼,其臭香,其味甘,其气章,百日食之,耳目聪明,心意睿智,四卫变强, [插图]气不入,身无苛殃。黄帝曰:“四时之不正也,正五谷而已矣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