那是个阴云低垂的午后,我走在南迁的路上,经过高乡道时,遇见一位须发皆白的老农正带着几个年轻人在田埂边比划。老农粗糙的手指在泥地上画着沟垄,声音沙哑却透着股子热乎劲儿。
"这庄稼啊,得往深里耕,种子要撒得密实。"他弯腰抓起把土,指缝间漏下的黑土在风中打着旋儿,"该除草时别偷懒,该培土时别嫌累。"说着突然跺了跺脚,惊飞了田边啄食的麻雀,"牛马蹄子要拦在外头,害虫见了就得捉——"他忽然压低声音,像在说什么秘密似的,"早晚勤快些,粪肥多上些,保准能得个好收成。"
我瞧见他布满老茧的手掌上还沾着新鲜的泥点子,指甲缝里嵌着草屑。有个后生插嘴问要是遇上灾年咋办,老农直起腰来望着天边翻滚的云,半晌才叹道:"要是碰上尧汤年间那样的大旱,或是没个准头的霜雹..."他摇摇头,衣襟上补丁随着动作轻轻晃动,"那就是老天爷的意思了。"
我站在田埂上听得入神,连衣带沾了苍耳子都没察觉。这老农说的话,分明是写在衣带上都不为过的道理。治民也好,过日子也罢,哪样不是这个理呢?风里飘来新翻泥土的腥气,混着远处烧秸秆的焦香,倒比那些圣贤书上的话更透着股子鲜活劲儿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