跳鱼这种海味啊,其实就是海里的小鱼。把一斤盐腌的鲻鱼切成薄片,点上醋,配酒吃那叫一个鲜美。
我好奇为啥叫"跳鱼",当地人告诉我:"每年开春时节,渔民站在高处瞭望,远远就能看见鱼群像乌云压境似的游来,黑压压一片能有二三百步宽。一发现鱼群,渔夫们就划着船争先恐后迎上去。船冲进鱼群都不用撒网,那些鱼自己就吓得噼里啪啦往船上跳,不一会儿就能装满整条船。"说着还提醒:"可千万不能往鱼群正中间冲,鱼太多能把船压沉哩!"听听,就知道这鱼多得有多吓人。
梧州戎城县江口出产的嘉鱼,长得像鳟鱼,肥美无比,别的鱼都比不上。烤着吃最妙,得用芭蕉叶隔着火,怕油滴下去把火浇灭了。渔阳也有类似的鱼。
鲎鱼可有意思了,壳子光溜溜像青瓷碗,眼睛长在背上,嘴却在肚子下面。青黑色的身子两边长着六条腿,还有条一尺多长的三棱尾巴。这鱼总是成双成对,雌的背着雄的游。要是把雄的抓走,雌的立马就不动弹了。当地人把鲎鱼肉捣碎做成酱,尾巴里还有栗子大小的黄珠子呢。
黄腊鱼金灿灿的,南方人烤着吃,味道虽好却有毒性。有个北方人在南海买了条黄腊鱼,吃完把鱼头扔粪筐里,半夜居然发光!吓得他赶紧点蜡烛看,发现是鱼头在亮。后来才知道,这鱼就是这样,夜里会发光。
竹鱼长得像黑鱼,肉多刺少,青黑鳞片间杂着红点。乌贼更神奇,就一片骨头,潮水一来就用两条长腿扒住石头浮在水面,专等小虾自投罗网。广州人抓到大的乌贼,能有蒲扇那么大,用姜醋拌着吃,脆生生的。
石头鱼脑袋里有两颗荞麦大小的白石子,有人专门买小鱼回来放烂,就为取这石子当酒筹用。比目鱼在南方叫鞋底鱼,江淮一带叫拖沙鱼。鸡子鱼长着鸡嘴似的尖喙,起风时能乘风飞过海面。
鳄鱼最是凶猛,满口獠牙专害人。南方的鹿群最怕它们,常常被鳄鱼吼得掉下悬崖。当年李德裕被贬潮州,船过鳄鱼滩时沉了,平生收藏的字画全掉进鳄鱼老巢,连水手都不敢下去捞。
有种生母鱼特别神奇,别的鱼要产子时,非得它用头撞肚子才能生出来。鹿子鱼更绝,尾巴上有鹿斑纹,据说春夏时节会跳上岸变成鹿。有人还捡到过半鱼半鹿的怪物呢。
全义岭西南的灵水溪里有种怪鱼,长着四条腿红肚皮,渔夫都不敢抓。而海鳟才是真正的海中巨无霸,小的都有千尺长。广州商船过安南时,常看见海面上忽隐忽现的"山丘",老船工说那都是海鳟的背脊。这鱼喷起水来像下雨似的,船夫们得敲锣打鼓才能吓跑它。想想都后怕——要是这巨兽张嘴瞪眼,咱们的船还不跟落叶掉井里似的?难怪水手们宁可绕远路走陆路,也不敢冒这个险啊。
南方人最爱买些小虾米,活蹦乱跳的。他们把虾子现切了,配上芋叶、兰香、蓼草这些时令野菜,浇上浓浓的酱醋汁。那活虾一碰着酸汁,就在盘子里直蹦跶,有的还能从醋碟里跳出来呢!当地人管这叫"虾生",虽说是乡野吃食,可大家都当它是难得的美味。
海里头的大虾才叫稀奇,壳子嫩红嫩红的,特别是脑门儿和前面那对带钳子的脚,红得像朱砂似的。我有一回坐海船,忽然瞧见船窗边挂着两个巨型虾壳——从头到尾足有七八尺长!光那个脑袋就占了三成,尖嘴像刀刃似的,嘴上两根红须子两三尺长,活像两根红绳子。船家说这虾用钳子捕食,那钳子比人拇指还粗,三尺多长,上面长满蔷薇刺似的倒钩,又红又硬,碰都碰不得。烘干的虾头弯成个圈,比茶杯饭碗可大多了!
有种叫石矩的,跟章鱼是亲戚。身子小脚却长,用盐腌了晒干再烤,味道绝了。还有种小的,两条腿跟普通鱼差不多,晒干后活像射箭用的踏子,所以南方人管它叫"射踏子"。
紫贝其实就是砑螺,儋州那边的黎族人在海边捡来卖钱。鹦鹉螺更妙,螺旋尖儿弯弯的像鹦鹉嘴,壳上青绿花纹,大的能装三升酒。壳里头亮晶晶像云母,做成酒杯别提多精致了。红螺也差不多,壳薄薄的透着红,也能做酒器。手艺人还拿小螺当底座,用胶漆粘上,那才叫讲究。
瓦屋子这名字有来头——原本叫蚶子头,后来卢钧尚书到这儿当官,看它壳上瓦楞似的纹路,就给改了名。壳里肉是紫色的,鼓鼓囊囊塞满壳。广东人最爱烤着下酒,管这叫"天脔炙"。不过吃多了胀气,后背发疼,也不知是什么缘故。
水蟹的钳子里自带咸汁,当地人直接白水煮,吸着汁儿喝酒。黄膏蟹壳里有蛋黄似的膏,连壳捣碎拌调料,别有风味。赤蟹的膏红得像咸蛋黄,肉却是雪白的。把肉和膏塞回壳里,浇上调料再裹层面粉,做成蟹饦,那叫一个鲜美!红蟹壳殷红殷红的,大的能当酒杯。虎蟹壳上有虎斑纹,也是琼州海边产的酒器好材料。
蝤蛑这玩意儿,说是蟹吧又不太一样。普通蟹钳上长苔藓似的细毛,八条腿;蝤蛑钳子光溜溜的,后边两条腿又薄又宽,像船桨似的,所以叫"拨掉子"。大的有升斗那么大,南方人都当它是蟹。八月里这东西跟老虎打架,钳子能夹死人!
蛤蚧长得像蛤蟆,背上细鳞像蚕卵,土黄色身子配条长尾巴,专爱在树洞里做窝。端州老城墙里,连衙门城楼上都有它们身影。天黑就叫唤,一声代表一岁。当地人抓来当药卖,说是治肺病特效——药效全在尾巴上,没尾巴的不管用。
海镜广东人叫"膏叶盘",两片圆壳合着,光滑得像云母。里头有点肉,最奇的是腹中有小螃蟹,黄豆那么大。海镜饿了,小蟹就出来找食;蟹吃饱回壳里,海镜也饱了。我买过几个试,用火一烤蟹就跑出来,离开壳立马死;要是生剖开,蟹在里头扑腾几下也不行了。
牡蛎刚长出来像拳头,慢慢能长到一两丈高,跟小山似的。每片壳里就一块肉,潮水一来全张开,见人就合上。当地渔民拿斧头撬,用火一烤就开口。肉大的腌着烤,小的炒着吃,就是吃多了胀肚子。
彭螖在吴地叫彭越,腿上没毛,腌了能当干货卖。竭朴是大号的蟛蜞,壳有黑斑,两只钳子一大一小,总用大钳子捕食,小钳子自己吃。
招潮子这名字起得妙——壳是白的,每次潮水要来,它们就爬出洞举着钳子望,活像在招呼潮水似的。
水母在广州叫水母,福建话发音像"蛇"。没头没眼的一团,底下飘着絮状物当脚。总带着几十只虾寄生,靠吃水母分泌物过活。渔民一靠近,虾子察觉危险,水母"唰"就沉下去。南方人可爱吃这个,说能治腹泻。就是太腥,得用草木灰拌生油反复洗,洗到像水晶紫玉般透亮。煮的时候要加花椒肉桂,要么切姜丝爆炒,蘸虾酱最对味。说来也怪,水母本是阴寒之物,倒要虾酱来调和,这里头的道理谁也说不清。
话说这岭南一带啊,奇虫异兽可真是不少。今儿个就给各位说道说道这些活物儿。
先说那十二时虫,长得跟蛇师蜥蜴差不多。土黄色的身子,连头带尾能有一尺多长,最稀奇的是它脑门上连着脊背长着一溜鬃毛。这玩意儿在草丛树梢上窜得飞快,还总爱往人家篱笆缝里钻。老辈人都说它一天能变十二种颜色,所以得了这么个名儿。
南边儿还产一种金蛇,也叫蜴蛇、地鲜。黔中桂州都有,可都比不上黔南产的。这蛇粗细跟大拇指似的,一尺来长,鳞片上闪着金银光。要说解毒的能耐,可不比那吉利蛇差。
最吓人的要数蚺蛇了。大的能有五六丈长,腰围四五尺粗;就是小点儿的,也得三四丈长。身上花纹跟老锦缎似的。当地人说,春夏时节这蛇就躲在林子里等鹿。逮着鹿就从尾巴开始吞,可那鹿角卡在嘴里咽不下去。这时候它就把脑袋往树上蹭,等鹿头烂了,角掉下来,才能把整只鹿吞进肚。刚吃完鹿的蚺蛇蔫头耷脑的,等消化完了,反倒比没吃时更精神。有人说它一年才吃一只鹿。
说到蚺蛇胆,普安州有专门养蛇的人家。每年端午就挑着蛇笼进城,等着官府取胆。我亲眼见过取胆的场面:大笼子里垫着软草,蛇盘在上头。两个人抬出一条按在地上,十几个汉子拿着棍子从头到尾翻它身子,再用棍子压住不让动弹。这时候在蛇腹上量好尺寸,快刀一划,那肝胆就冒出来了。割下的胆有鸭蛋那么大,晒干了进贡朝廷。完事儿把肝塞回去,拿线缝好伤口,再关回笼子。听说有的蛇还能抬回河边放生。
两头蛇在岭南常见。小的跟手指头似的,一尺来长,肚皮鳞片发红,带着锦纹。一头有嘴有眼,另一头像蛇却没嘴眼。都说两头都能爬,其实是瞎说。当年孙叔敖见了觉得不吉利,杀了埋掉。可南方人见怪不怪,也没见招什么祸事。
有种大龟叫蟕蠵,当地人叫兹夷。大的能让人站在背上驮着走,产在潮州循州山里。老乡们捉来取壳卖钱。要想得个完整壳子,得用木楔子把肉撬出来。那龟疼得直叫唤,声儿跟老牛似的,在山谷里回响。广州有巧手匠人,专挑甲壳黄亮没黑斑的——带黑斑的叫日脚——煮软了压出玳瑁花纹,做成梳子杯子这些物件,看着可鲜亮了。
蜈蚣也有讲究。《南越志》里说大的能剥皮蒙鼓,肉晒成干比牛肉还香。还有人说见过几丈长的,能把牛给吃了。村里人要是遇着,得赶紧敲锣打鼓、举着火把赶它走。
庞蜂住在山野里,最爱在橄榄树上做窝。长得像知了,肚子又薄又有毒,叫声就跟喊自己名字似的。可光听声儿难逮着,有人出高价收它入药。
宣州歙州人取蜂蛹有绝活:山里大蜂做的窝像口大钟,里头有几百层。采蛹的人得先拿草裹严实,防着蜇伤,再用烟把蜂群熏散,才敢爬树砍蜂巢。一个蜂巢能出五六斗到一石蜂蛹,用盐炒了晒干,送到京城当土产。不过要是蛹里三成已经长出翅膀腿脚,就不能要了。
交州广州山里的头人爱收蚂蚁卵,淘洗干净腌成酱。听说味道跟肉酱似的,不是贵客亲朋根本尝不着。
岭南蚂蚁种类多,市集上有拿席袋装蚁巢卖的。那巢像薄棉絮袋子,连枝带叶的,蚂蚁就在里头,连窝端走。有种黄蚂蚁比平常的大,腿也长。都说要是柑子树没蚂蚁,果子准长虫。所以果农都抢着买这种蚂蚁回去看果树。
跳《鱼廷》乃海味之小鱼《鱼廷》也。以盐藏鲻鱼儿一斤,不啻千筒,生擘点醋,下酒甚有美味。余遂问名跳之义,则曰:“捕此者,仲春于高处,卓望鱼儿来,如阵云阔二三百步,厚亦相似者,既见报鱼师,遂桨船争前而迎之。船冲鱼阵,不于罟网,但鱼儿自惊跳入船,逡巡而满。以此为《鱼廷》,故名之跳。”又云:“船去之时,不可当鱼阵之中,恐鱼多压沉故也。”即可以知其多矣。
嘉鱼,形如鳟,出梧州戎城县江水口。甚肥美,众鱼莫可与比。最宜为《鱼廷》。每炙,以芭蕉叶隔火,盖虑脂滴火灭耳。渔阳有《鱼廷》鱼,亦此类也(案:原本脱“渔阳有《鱼廷》鱼”五字。今据《太平御览》增入)。
鲎鱼,其壳莹净滑如青瓷碗,钅敖背,眼在背上,口在腹下,青黑色。腹两傍为六脚,有尾长尺余,三棱如棕茎,雌常负雄而行(案:“负”原本讹“附”。今据《玉篇》、《广韵》及《西阳杂俎》改正)。捕者必双得之,若摘去雄者,雌者即自止背负之方行。腹中有子如绿豆,南人取之,碎其肉脚,和以为酱,食之。尾中有珠,如栗色黄。雌者小,置水中,即雄者浮,雌者沉。
黄腊鱼,即江湖之横鱼。头嘴长而鳞皆金色,南人脔为炙,虽美而毒。或煎尃,或干,夜即有光如烛。北人有寓南海者,市此鱼,食之,弃其头于粪筐中,夜后忽有光明。近视之,益恐惧,以烛照之,但鱼头耳!去烛复明,以为不祥。乃取食奁,窥其余脔,亦如萤光达明。遍询土人,乃此鱼之常也。忧疑顿释。
竹鱼产江溪间,形如鳢鱼,大而少骨,青黑色。鳞下间以朱点,鬛可玩,或烹以为羹,臛肥而美。
乌贼鱼,只有骨一片,如龙骨而轻虚,以指甲刮之,即为禾,亦无鳞,而肉翼前有四足,每潮来,即以二长足捉石,浮身水上。有小虾鱼过其前,即吐涎,惹之取以为食。广州边海人往往探得大者,率如蒲扇,煠熟以姜醋食之,极脆美。或入盐浑腌。为干,槌如脯,亦美。吴中人好食之。左思《吴都赋》曰:“乌贼拥剑。”
石头鱼状如鳙鱼,随其大小,脑中有二石子,如荞麦,莹白如玉。有好奇者,多市鱼之小者,贮于竹器,任其坏烂,即淘之,取其鱼脑石子,以植酒筹,颇为脱俗。
比目鱼,南人谓之鞋底鱼,江淮谓之拖沙鱼。
鸡子鱼,口有觜如鸡,肉翅无鳞,尾尖而长。有风涛,即乘风飞于海上,船梢类鲐鯣鱼。
鳄鱼,其身土黄色,有四足,修尾形状如鼍,而举止趫疾,口森锯齿,往往害人。南中鹿多,最惧此物。鹿走崖岸之上,群鳄嗥叫其下,鹿怖惧落崖,多为鳄鱼所得,亦物之相摄伏也。故李太尉德裕贬官潮州,经鳄鱼滩,损坏舟船,平生宝玩古书图画一时沉失,遂召舶上昆仑取之,但见鳄鱼极多,不敢辄近,乃是鳄鱼窟宅也。
《鱼臽》鱼,南人云,鱼之欲产子者,须此鱼以头触其腹而产。俗呼为“生母鱼”。
鮯鱼,(案:《类篇》云《鱼今》,小鱼。《鱼今》鱼虫连行丝行也。此鮯鱼疑当作《鱼今》鱼)如白鱼,而身稍短,尾不偃清。远江多此鱼,盖不产于海也。广人得之,多为脍,不腥而美,诸鱼无以过也。
鹿子鱼,赪其尾鬛,皆有鹿斑,赤黄色。余尝览《罗州图》云:州南海中有洲,每春夏此鱼跃出洲,化而为鹿。曾有人拾得一鱼,头已化鹿,尾犹是鱼。南人云:鱼化为鹿,肉腥不堪食。
《鱼仓》鱼,形似鳊鱼,(案:《字书》云:鲳鱼,闽人误为《鱼仓》鱼,《鱼仓》殆岭南俗字)而脑上突起连背,而圆身,肉甚厚,肉白如凝脂,止有一春骨。治之,以姜葱缹(原注:音缶,蒸也)之粳米,其骨自软。食者无所弃,鄙俚谓之狗瞌睡鱼。以其犬在盘下,难伺其骨,故云“狗瞌睡鱼”也。
全义岭之西南(案:“全义”原本讹作“金义。”考《唐地理志》有全义县,与小注所云灵川县同属桂州。今改正)有盘龙山,山有乳洞,斜贯一溪,号为灵水溪(原注:今桂州灵川县也)溪内有鱼,皆修尾四足,丹其腹,游泳自若,渔人不敢捕之。《尔雅》云:鲵似鲇,四足,声如小儿。(案此二句非《尔雅》本文,见郭璞《注》。邢昺《疏》云:鲵雌鲸也)今商州山溪内,亦有此鱼,谓之魶鱼。(案:《太平寰宇记》魶作纳。考《博雅》云:鲵,魶也。《类篇》云:魶,鲵也。此作魶为是。)
海鳟,即海上最伟者也,其小者,亦千余尺。吞舟之说,固非谬也(案目原本脱此二句。今据《太平广记》补入)每岁,广州常发铜船过安南,货易路经调黎(原注:地名。海心有山,阻东海涛险而急,亦黄河之西门也)深阔处,或见十余山,或出或没,篙工曰:“非山岛,鳟鱼背也。”双目闪烁,鬐鬛若簸朱旗,日中忽雨霡霂。舟子曰:“此鳟鱼喷气,水散于空,风势吹来,若雨耳。”近鱼即鼓船而噪,倏尔而没(原注:鱼畏鼓,物类相伏耳!)。交趾回,乃舍舟取雷州,缘岸而归。不惮苦辛,盖避海鳟之难也。乃静思曰:“设使者鳟瞋目张喙,我舟若一叶之坠眢井耳!宁得不皓首乎?”
南人多买虾之细者,生切彳卓莱兰香蓼等(案《字林》等书倬莱,芋莱也。南方草木状作绰莱,盖刊写讹异。),用浓酱醋,先泼活虾,盖似生莱,以热釜覆其上,就口跑出,亦有跳出醋碟者,谓之虾生。鄙俚重之,以为异馔也。
海虾,皮壳嫩红色,就中脑壳与前双脚有钳者,其色如朱。余尝登海《舟同》,忽见窗版悬二巨虾壳,头尾钳足俱全,各七八尺。首占其一分,嘴尖如锋刃,嘴上有须,如红筋,各长二三尺,前双脚有钳,云:“以此捉食,钳粗如人大指,长三尺余,上有芒刺如蔷薇枝,赤而銛硬,手不可触。脑壳烘透,弯环尺余,何止于杯盂也!(案:《太平广记》引此书一条有曰:《北户录》云:滕恂为广州刺史,有客语恂曰:“虾须有一丈者,堪为拄杖。”恂不信,客去东海,取须四尺以示恂,方服其异。凡九句为此书所无。又案:《海录碎事》引此书云:海中有大虾须可为杖,长丈余。与此条所云“须如红筋,各长二三尺”二语不同。附识于此。)
石矩亦章举之类。身小而足长,入盐干烧,食极美。又有小者,两足如常,曝干后,似射踏子。故南中呼为“射踏子”也(案:韩愈诗:章举马甲柱,阙以怪自呈。《考异》云:章举有八脚,身上有肉,如臼,亦曰章鱼。马甲柱,即江瑶柱,此云石矩,即章举之类当别有“章举”一条,而传写佚之)。
紫贝即砑螺也(案曾慥《类说》所载作“砑螺之紫贝”。与此意同文异)。儋振夷黎海畔,采以为货。 鹦鹉螺,旋尖处屈而朱,如鹦鹉嘴,故以此名。壳上青绿斑文,大者可受三升,壳内光莹如云母,装为酒杯,奇而可玩,又,红螺大小亦类鹦鹉螺壳,薄而红,亦堪为酒器,刳小螺为足,缀以胶漆,尤可佳尚。
瓦屋子,盖蚌蛤之类也。南中旧呼为“蚶子头”。因卢钧尚书作镇,遂改为瓦屋子,以其壳上有棱如瓦垅,故名焉。壳中有肉,紫色而满腹,广人尤重之。多烧以荐酒,俗呼为“天脔炙”,吃多即壅气,背膊烦疼,未测其本性也。
水蟹螯壳内皆咸水,自有味。广人取之,淡煮,吸其咸汁下酒。
黄膏。蟹壳内有膏如黄酥,加以五味,和壳博之。食亦有味。赤蟹壳内黄赤膏如鸡鸭子黄,肉白,以和膏,实其壳中,淋以五味,蒙以细面,为蟹饦,珍美可尚。红蟹壳,殷红色,巨者可以装为酒杯也。虎蟹,壳上有虎斑,可装为酒器,与红蟹皆产琼岸海边。
蝤蛑,乃蟹之巨而异者。蟹螯上有细毛如苔,身上八足,蝤蛑则螯无毛。后两小足,薄而阔,俗谓之拨掉子。与蟹有殊,其大如升,南人皆呼为蟹,(原注:有大如小□子者)八月,此物与虎斗,往往夹杀人也(案:“蝤蛑”原本作“蝤蜂”。考《玉篇》、《广韵》、《续博物志》、《酉阳杂俎》、《埤雅》等书无“蝤蜂”,只有蝤蛑,云似蟹而大云八月能与虎斗,云螯能杀人。与此条意义相合,今据以校改)。
蛤蚧,首如虾蟆,背有细鳞。如蚕子。土黄色,身短尾长,多巢于树中。端州古墙内,有巢于厅署城楼间者,暮则鸣(案:《政和本草》云“多巢于榕树中”,较此本多一“榕”字。又云“旦暮则鸣”,较此本多一“旦”字)。自呼蛤蚧。或云鸣一声,是一年者。里人采之,鬻于市为药,能治肺疾。医人云,药力在尾,不具者无功。
海镜,广人呼为“膏叶盘”(案:膏叶,《海录碎事》及《说郛》作“膏菜”)。两片合以成形,壳圆,中甚莹滑,日照如云母光,内有少肉,如蚌胎,腹中有小蟹子,其小如黄豆而螯足具备。海镜饥,则蟹出拾食,蟹饱归腹,海镜亦饱。余曾市得数个,验之,或迫之以火,即蟹子走出,离肠腹立毙。或生剖之,有蟹之活在腹中,逡巡亦毙。 蚝即牡蛎也。其初生海岛边,如拳而四面渐长,有高一二丈者,巉岩如山。每一房内,蚝肉一片,随其所生,前后大小不等。每潮来,诸蚝皆开房,见人即合之。海夷卢亭往往以斧揳取壳,烧以烈火,蚝即启房。挑取其肉,贮以小竹筐,赴墟市以易酒(原注:卢亭好酒,以蚝肉换酒也)。肉大者,腌为炙;小者,炒食。肉中有滋味,食之即能壅肠胃。
彭螖,吴呼为彭越。盖语讹也。足上无毛,堪食。吴越间多以异盐,藏货于市。
竭朴,乃大蟛蜞也。壳有黑斑,双螯一大一小,常以大螯捉食,小螯分自食。
招潮子,亦蛮蜞之属。壳带白色,海畔多潮,潮欲来,皆出坎举螯如望。故俗呼“招潮也。”
水母,广州谓之水母,闽谓之蛇(原注:疑驾切)。其形乃浑然凝结一物,有淡紫色者,有白色者。大如覆帽,小者如碗,腹下有物,如悬絮,俗谓之足,而无口眼(案:曾慥《类说》所载作“有口无眼”与此不同。)常有数十虾寄腹下,咂食其涎。浮泛水上,捕者或遇之,即欻然而没,乃是虾有所见耳。《越绝书》云,海镜,蟹为腹,水母即虾为目也。南人好食之。云性暖,治河鱼之疾。然甚腥,须以草木灰点生油,再三洗之,莹净如水晶紫玉,肉厚可二寸,薄处亦寸余。先煮椒桂,或豆蔻、生姜缕切而煠之,或以五辣肉醋,或以虾醋如鲙,食之最宜。虾醋亦物类相摄耳!水母本阴海凝结之物,其理未详(案:自“南人好食之”以下,原本无之。今据《太平广记》校增)。 十二时虫,则蛇师蜥蜴之类也。土色者,身尾长尺余,脑上连背有髻鬛,草树上行极迅速,亦多在人家篱落间。俗传云,一日随十二时变色,因名之。
南土有金蛇,亦名蜴蛇,又名地鲜,州土出,(案此句上疑有脱误)黔中桂州亦有。即不及黔南者,其蛇粗如大指,长一尺许,鳞甲上有金银,解毒之功不下吉利也。
蚺蛇,大者五六丈,围四五尺,以次者,亦不下三四丈。围亦称是。身有斑文,如故锦缬,俚人云,春夏多于山林中等鹿过则衔之,自尾而吞,惟头角碍于口中(案,原本脱此十四字。今据《太平广记》补入)。则于树间合其首,俟鹿坏,头角坠地,鹿身方咽入腹。如此蝮蛇极羸弱,及其鹿消,壮俊悦怿,勇健于未食鹿者。或云一年则食一鹿。
蚺蛇胆,普安州有养蛇户,每年五月五日即担蚺蛇入府,祗候取胆。余曾亲见。皆于大笼之中,藉以软草盘屈其上,两人舁一条在地上,即以十数拐子从头翻其身,旋以拐子案之,不得转侧,即于腹上约其尺寸用利刃决之,肝胆突出。即割下其胆,皆如鸭子大。曝于以备上贡。却合内肝,以线合其疮口,即收入笼。或云,舁归放川泽。
两头蛇,岭外多此类。时有如小指大者,长尺余,腹下鳞红,皆锦文,一头有口眼,一头似蛇而无口眼。云两头俱能进退,谬也。昔孙叔敖见之不祥。乃杀而埋之。南人见之为常,其祸安在哉!
蟕蠵者,俗谓之兹夷,乃山龟之巨者。人立其背,可负而行。产潮循山中。乡人采之,取壳以货。要全其壳,须以木楔出肉,龟吼如牛,声响山谷。广州有巧匠,取其甲黄明,无日脚者。(原注:甲上有散黑晕,为日脚矣。)煮而拍之,陷黑瑇瑁花,以为梳篦杯器之属,状甚明媚(案:《政和本草》引此条云:“蟕蠵俗谓之兹夷。盖山龟之大者,人立其背上,可负而行。潮循间甚多,乡人取壳以生得全者为贵。初用木挑出其肉,龟被楚毒,鸣吼如牛,声动山谷。工人以其甲通明黄色者煮抬陷瑇瑁为器。今所谓龟筒者是也)。
蜈蚣。《南越志》云:大者,其皮可以鞔鼓。取其肉,曝为脯,美于牛肉。又云:长数丈能啖牛,里人或遇之,则鸣鼓燃火炬,以驱逐之。
庞蜂生于山野,多在橄榄树上。形如蜩蝉,腹毒而薄,其鸣自呼为“庞蜂”,但闻其声,采得者鲜矣。人以善价求之,以为药。
宣歙人脱蜂子法,大蜂结房于山林间,大如巨钟,其中数百层,土人采时,须以草覆蔽体,以捍其毒螫,复以烟火熏散蜂母,乃敢攀缘崖木,断其蒂。一房中蜂子或五六斗至一石,以盐炒曝干,寄入京洛,以为方物。然房中蜂子三分之一,翅足已成,则不堪用。 交、广溪洞间,酋长多收蚁卵,淘泽令净,卤以为酱。或云其味酷似肉酱,非官客亲友,不可得也。
岭南蚁类极多,有席袋贮蚁,子窠鬻于市者,蚁窠如薄絮囊,皆连带枝叶,蚁在其中,和窠而卖之。有黄色大于常蚁,而脚长者。云:南中柑子树无蚁者,实多蛀。故人竞买之,以养柑子也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