济南城里有个和尚,谁也不知道他从哪儿来。这和尚光着脚,穿着一件补丁摞补丁的破袈裟,天天在芙蓉街、大明湖那些热闹地方转悠。他嘴里不停地念经,手里托着个钵盂化缘。可怪的是,有人给他酒饭钱财,他连眼皮都不抬;问他到底要什么,他又跟聋了似的闭口不答。更奇的是,从没人见过这和尚吃饭喝水。
有个好心人实在看不过去,趁他念经的工夫劝道:"师父既然不吃荤腥,何苦在这脂粉堆里打转?不如去山野僻静处化缘。"那和尚闭着眼睛念经,睫毛长得能遮住半张脸,活像没听见。那人又说了两遍,和尚突然瞪圆了眼睛,声如炸雷:"就要这样化!"说完又低头念他的经。
日子久了,和尚突然往南城门走去。到了城外官道旁,直挺挺往地上一躺,三天三夜纹丝不动。附近百姓怕他饿死在路边连累街坊,凑过来劝他挪地方。这个说要给他送饭,那个嚷着要给铜钱,和尚却像块石头似的躺着。有人忍不住推他,和尚猛地从破袈裟里掏出把短刀,当着众人面"嗤啦"划开自己肚子,伸手把肠子扯出来摆在道上,当场就断了气。
吓得魂飞魄散的百姓赶紧报官,官府草草用席子卷了埋掉。后来有野狗扒开土堆,露出半截草席。路人踩上去觉得空荡荡的,掀开一看——席筒还好端端卷着,里头却空空如也,活像个蝉蜕的壳。
济南一僧,不知何许人。赤足衣百衲,日于芙蓉、明湖诸馆,诵经抄募。与以酒食钱粟皆弗受,叩所需又不答。终日未尝见其餐饭。或劝之曰:“师既不茹荤酒,当募山村僻巷中,何日日往来于膻闹之场?”僧合眸讽诵,睫毛长指许,若不闻。少旋又语之,僧遽张目厉声曰:“要如此化!”又诵不已。久之自出而去,或从其后,固诘其必如此之故,走不应。叩之数四,又厉声曰:“非汝所知!老僧要如此化!”积数日,忽出南城,卧道侧如僵,三日不动。居民恐其饿死,贻累近郭,因集劝他徙。欲饭饭之,欲钱钱之,僧瞑然不动,群摇而语之。僧怒,于衲中出短刀,自剖其腹,以手入内理肠于道,而气随绝。众骇告郡,藳葬之。异日为犬所穴,席见;踏之似空,发视之,席封如故,犹空茧然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