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三十二回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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话说那九位太子回到营帐,大太子拉着勾龙的手说:"先生啊,今儿个我在阵后观战,可算开了眼界。那九黎兄弟刀法娴熟,个个都是不要命的主儿。要是硬碰硬地打,咱们非得折损人马不可。您老可有什么妙计?"

勾龙捋着胡须笑道:"太子莫急。我观察他们多时了,硬拼确实不是办法。不如用个'退围计',保管叫他们吃个大亏。"大太子眼睛一亮:"何为退围计?"

勾龙凑近几步,压低声音道:"先前两场大战,咱们都是正面交锋,所以占不到便宜。明日他们必定以为咱们还会硬拼,定会全军出动。咱们只需派五位太子出战,再让四位副将假扮成太子站在阵后。等他们九兄弟齐出应战时,咱们先佯装猛攻,待他们杀得性起,五位太子就假装败退。"

说到这里,勾龙捡起根树枝在地上画起来:"四位真太子带着伏兵藏在两边林子里。等九黎追过埋伏点,听见号炮一响,左右伏兵杀出截断退路,前面五位太子再杀个回马枪,保管叫他们插翅难飞!"

九位太子听得眉开眼笑,连夜准备去了。

第二天天刚蒙蒙亮,战场上就摆开了阵势。四个假太子在阵后撑场面,五位真太子在前头叫阵。战鼓擂得震天响,九黎兄弟果然全副武装杀了出来。

大太子挺枪喝道:"我祖父待你们不薄,为何要祸乱天下?今日定要你们好看!"那长黎冷笑回道:"自古天下有德者居之!你们家气数已尽,还不快快让位?"

话不投机半句多,两边十八员大将顿时杀作一团。那四个假太子哪是真黎的对手,没几个回合就败下阵来。五位真太子见状,也假装招架不住,带着兵马丢盔弃甲就跑。路上扔的粮草车仗把道路都堵死了。

九黎兄弟杀红了眼,哪想到是计?带着人马就追。五位太子边打边退,眼看把敌人引进了埋伏圈,心里暗喜。忽然一声炮响震彻山谷,左右林子里各杀出两位太子,前面五位也调转马头杀回来,顿时把黎兵截成三段。

九黎兄弟大惊失色,正要突围,冷不防林中飞出绊马索,当场绊倒五个。剩下四个见势不妙,带着残兵败将拼命逃窜。这一仗杀得黎兵尸横遍野,血流成河,活脱脱像丧家之犬漏网之鱼。

那被擒的五黎押到帐前,勾龙历数其罪后当即处斩,首级传示各营。勾龙又劝道:"如今虽杀了五个,剩下四个定会卷土重来。咱们得连夜追到蜀中,斩草除根才是。"九位太子恍然大悟,立刻点兵追赶。

再说那逃走的四黎,身边只剩二三百残兵。正跑着,忽见小卒慌慌张张来报:"五位将军都被斩首示众了!"四兄弟闻言滚鞍下马,抱头痛哭。哭声还没停,又听探马来报:"追兵离此不过十里!"

长黎面如土色:"兄弟们死伤殆尽,人马困乏,不如..."话未说完,九黎弼猛地站起:"大哥说的什么话?大丈夫宁死不屈!你们先走,我来断后!"说罢翻身上马,单枪匹马立在路口。

这边追兵赶到,勾龙听说只有一人拦路,冷笑道:"强弩之末罢了。"当即下令弓箭手四面围射。只见那黎弼在箭雨中挥舞长刀,身中数箭仍怒目圆睁。最后人和马都被射成刺猬,却依然挺立不倒。后来有人经过此地,见明月照着荒草萋萋,不禁为这员虎将赋诗一首...

话说那长黎贪、次黎巨、老三黎禄,好不容易靠着九黎弼单枪匹马断后,才逃回自家城池。一进城就赶紧紧闭城门,命令士兵严加防守。这时候,几个落在后面的小兵跌跌撞撞跑回来报信,说九大王已经被乱箭射死了。三兄弟一听这消息,黎禄顿时捶胸顿足,嚎啕大哭:"咱们兄弟九个横行天下五十多年,哪想到今天中了勾龙的奸计,折了六个手足!这血海深仇不共戴天啊!"

眼泪还没擦干,又有小卒慌慌张张跑来报告:"大王不好了!勾龙带着九太子,领着十万大军已经杀到蜀地边境,离咱们就剩百里路了!"三兄弟一听,脸都吓白了。黎禄急得直搓手:"这可怎么办?"

黎禄猛地一拍桌子:"都到这地步了,咱们跟他们是你死我活的仇人,投降也是死路一条!城里还有够吃一年的粮食,三万兵马。两位哥哥带两万人守城,我带一万人杀出去。要是打赢了,你们就出来接应;要是输了,你们就死守城门。拖得久了,说不定还能想出翻盘的法子!"

黎贪却愁眉苦脸地摇头:"三弟啊,话是这么说。可咱们现在兵败如山倒,军心都散了。就算有三万兵,谁还肯拼命?不如投降,说不定还能留条活路。"

黎禄一听就急了,眼睛瞪得通红:"二哥!咱们六个弟弟都死在他们手里,要是投降不成,到时候后悔都来不及!与其跪着死,不如战死沙场,还能留个英名!要是真打不过,再投降也不迟!"

两个哥哥拗不过他,只好点齐一万人马给他。黎禄披挂整齐,提着长枪翻身上马,城门一开就冲了出去。那边高阳军探子看见,赶紧回中军报告。九太子立刻带兵迎战。

两军摆开阵势,黎禄一看见仇人,眼珠子都红了,二话不说挺枪就朝大太子辂明刺去。辂明也火了,举枪就挡。两边战鼓震天响,士兵们扯着嗓子呐喊助威。这一打就是六十个回合,愣是分不出胜负。

另外八个太子看大哥拿不下黎禄,抄起家伙就从四面八方围了上来。黎禄哪招架得住?左冲右突就是杀不出去。城里兵少,也不敢出来救。从天亮打到天黑,外无援兵,黎禄知道今天是要交代在这儿了。他把长枪往地上一杵,大吼一声:"老子就在这儿,不怕死的上来!"周围士兵看他这么勇猛,谁都不敢靠近,只管往中间射箭扔石头。黎禄挡着挡着,突然仰天长啸,拔剑就往脖子上一抹!

高阳军一拥而上,砍下他的脑袋回去报功。勾龙让人提着脑袋到城下招降。城头上的黎贪、黎巨看见三弟血淋淋的人头,再听见城外震耳欲聋的劝降声,只觉得万箭穿心。黎贪仰天痛哭:"兄弟九个死了七个,我们还有什么脸面活在世上?"说完先把家眷都杀了,然后哥俩双双自刎。

百姓们赶紧打开城门,捧着香烛鲜花迎接九太子进城。听说黎家兄弟都自尽了,太子立刻贴出安民告示,把黎家的仓库打开分给百姓。老百姓欢天喜地,比过年还高兴。

太子班师回朝那天,老百姓挤满道路相送。只听得马鞭敲着金镫叮当作响,凯歌声此起彼伏。后来的人都说勾龙神机妙算,有诗为证:白羽一挥定乾坤,凯旋饮血阵前归。九黎奸计终成空,徒留泉下几多悲。

原文言文

  勾龙退围灭九黎

  却说九太子回营,大太子与勾龙曰:“今日某于阵后观战,见九黎兄弟刀法纯熟,勇猛过人,若以力敌,终有一损。先生有何妙策,须计胜之方美。”勾龙曰:“太子放心!某亦观其动静矣,力敌决不能胜。某用一退围计必然胜之。”太子曰:“何为退围计?”勾龙曰:“太子昆玉二次大战,皆是比对而敌,所以未得获胜。明日,彼必料我亦只用力敌,彼又齐出混战。明日请五位太子出敌,却教四个副将假装四位太子立于阵后,使彼不疑。彼见太子九人齐出也,必九黎兄弟皆来迎敌。我军擂鼓呐喊,先杀过去,彼定忿怒杀来。太子昆玉可略战数合,佯败而走。见我败走,彼必力追。四位太子分左右埋伏于林木茂深之处,候九黎赶过,即放起号炮,四太子于林中左右杀出,断其归路;五太子又番身杀回,将彼围于垓心,则九黎可擒矣。”九太子听勾龙言退围计,各踊跃大喜,皆去准备。

  次日平明,四个假太子立于阵后,五太子立于阵前,三军擂鼓呐喊索战。九黎兄弟披挂出马,大太子曰:“我祖父有何亏汝兄弟,却不守本土,混并诸侯,苦害生灵。今日擒住,汝莫后悔!”长黎曰:“自盘古三皇以来,为君为臣非是一姓,都轮流换做。今汝父祖无德,应该让我兄弟。却不早早将天下双手贡献上,致我兄弟忿怒,起兵来取。汝若晓事,免得交锋!”太子曰:“汝兄弟若要为天子,今日一战,便分君臣。”两家各排开阵势,各展手中兵刃,一十八人交马混战。那四个假太子如何敌得四黎,败阵先逃。五太子看见,亦隔开五黎兵刃,佯败而走。三军大乱,弃甲抛戈,丢下粮草车仗,塞满道路。九黎怎知是计,招动人马,忿怒赶来。五太子见九黎中计,且战且走。过了埋伏之处,心中暗喜。九黎传令三军,速迂过林,若捉得一太子者,赏黄金千两。三军得令,只顾赶来。言犹未了,忽听得一声炮响,林左二太子杀出,林右二太子杀出,前面五太子整兵杀回,将黎兵冲作两三截。九黎大惊,兄弟合聚一处,杀回原路而逃。林中四太子用绊马索早绊倒黎氏兄弟五人,乃是四文、五廉、六武、七破、八辅,走去长贪、次巨、三禄、九弼。此一阵杀得九黎之兵十丧八九,尸横遍野,血流成渠。走脱一似丧家之狗,得命如同漏网之鱼。

  且说五黎被勾龙捉住,左右抑见太子,数其罪而新之,传首号令天下。

  勾龙曰:“今九黎已诛其五人,其四人心胆俱裂。必须星夜兼程赶至蜀中,以绝其根。不然,但恐萌芽复发。”九太子猛醒曰:“先生不言,吾几忘之。”忙传号令起兵,连夜追赶。

  却说四黎不顾三军,只顾逃回。相随者止二三百人。忽小卒来报说:“五黎被绊马索绊倒,今皆斩首号今天下。”四黎闻报,下马相抱大哭。哭声未绝,小卒又报说:“有九太子之兵追至矣。”长黎大惊曰:“兄弟等已死五人,况连日奔走,人马困乏,如何抵敌?不如自缚投降,以免一死。”九黎弼曰:“兄长是何言也?吾兄弟九人,同心竭力,以图大事。事既不成,有死无生,岂可屈膝降人哉!彼兵追至,小弟断后,一边杀,一边走。若有危急,兄速回国起兵,代我报仇。”黎贪曰:“弟宜谨慎,倘逢敌兵,不可恋战,只可脱身为上!”四人大哭而别。黎弼单人独马,怒目横刀立于路口。却说太子领兵正迫之际,前军飞报太子,言黎弼独马阻路。勾龙曰:“彼兵败将亡,纵有一人之勇,又何足惧?”即传令弓弩手四面射之。黎弼见四面矢来如雨纷纷,以刀拨之,身带重伤,尚自怒目扬眉,手下放刀,至死而身不倒。其马被弼两腿夹住,不能走脱,亦被箭射死。后人看到此处,叹其骁勇,作诗吊之云:

  横刀立马殿狼犇,蝟矢孤身野战昏。

  明月似怜堆恨处,宵风宿草隐英魂。

  却说长黎贪、次黎巨、三黎禄得九黎弼单人独马阻住后军,才得走回本国,将城门紧闭,分付兵卒用心把守。有小军后走回者,报说九大王被乱箭射死,三黎闻报,放声大哭曰:“吾兄弟九人横行天下五十余年,不想今日遭勾龙诈谋,损去找弟六人。此冤不共戴天!”言未讫,哭未止,小卒忙来报曰:“禀上大王!今有勾龙同九太子领十万大兵杀至蜀境,只差百里之遥,望大王速作定守!”三黎闻报大惊曰:“今日之危何以解之?”黎禄曰:“事到如此,彼我乃生死之仇,决无降理。我欲降之,彼亦不容。今城中尚有可支一年之粮,三万之兵,二兄领二万兵守城,我领一万兵出战,胜则二兄杀出相助,败则坚闭勿出。久则有变,思计破之,何必自相惊疑乎!”黎贪曰:“贤弟之言虽是,但我等势穷力尽,军心离散,纵有兵三万,不肯舍死出阵,不如投降,免死亦未可知。”黎禄曰:“二兄为六弟遭害,倘不准降,悔之何及?不如战死沙场,还得留名千古,待弟战之不胜,再降未迟。”二兄见阻黎禄不住,只得点人马一万与之出战。黎禄披挂绰枪上马,大开城门,别二兄杀出。高阳兵看见,报入中军。九太子拜各领兵来迎。两阵对完,黎禄出马,正是仇人相见,心头火起,面目通红,更不打话,手拈长枪望大太子辂明便刺,太子大怒,举枪交还。南边金鼓震天,三军呐喊助威。约战六十回合不分胜负。八太子见兄赢不得黎禄,各持兵刃,八面杀进。黎禄如何抵当!左冲右撞,不能得出。城内兵少,不敢出救。平明围至黄昏,外无救兵,料不能出重围,气方已尽,大呼曰:“吾围在此,不怕死者向前。”八方兵卒见其勇猛,俱不敢近其身。只将矢石望中央攻之。黎禄遮隔不及,大叫一声,遂自刎而死。众兵向前斩其首级回报。勾龙令持去城下招降。黎贪、黎巨在城上看见黎禄首级,又听得城外三军叫降之声不绝,二人见光景如此,如万刃剜心,仰天大恸曰:“兄弟九人已丧其七,我二人更有何面目出降、立于天地间乎?”即先尽杀家属,二人自刎而亡。百姓大开城门,香花灯烛迎接九太子入城至公堂坐定。百姓奏说黎贪、黎巨自刎而死,太子即出榜安民,尽将黎氏仓库分赏人民,百姓大喜。

  太子起马回朝,百姓遮道而送。正是:喜孜孜鞭敲金镫响,笑盈盈齐唱凯歌还。

  后人叹勾龙善谋,有诗为证:

  屡压红尘白羽挥,阵前饮血凯歌归。

  九黎妄起奸谋意,徒费泉京几处悲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