王潜坐镇江陵那会儿,使院里有个叫许琛的书吏值夜班。二更天刚过,他突然倒地暴毙,谁知五更时分又猛地喘过气来。同僚们围上来时,他牙齿还在打颤,扯着身边人的袖子说:"方才见着两个穿黄衫的差人,硬拽着我出了衙门..."
那两人押着他往北走了六七十里,荒草丛里隐约有条小路。走着走着,眼前突然冒出座三丈高的牌楼,横匾上"鸦鸣国"三个大字血淋淋的。进门就觉阴风刺骨,天色比人间黄昏还暗三分。四下不见城墙房屋,只有黑压压的老槐树,每棵树上都挤满乌鸦,叫声连成一片,近在咫尺都听不清人说话。
又走了四五十里才穿过这鬼地方,前头忽现一座巍峨官署。黄衫差人押他上堂禀报:"捉到个捕乌鸦的来了!"堂上紫衣官员拍案喝问:"你可会捉乌鸦?"许琛扑通跪下:"小人世代在衙门抄写文书,哪会这个啊?"官员顿时变了脸色,转头怒斥差役:"怎么胡乱抓人?"那两个黄衫人抖得像筛糠,连连磕头认错。
这时许琛瞥见公案东边还坐着个紫衣人——那人身材魁梧却裹着染血的棉布,活像受了重伤。这人突然开口:"借一步说话。"领着许琛到台阶下低声道:"回去告诉王潜,武某多谢他这些年烧的纸钱。只是那些钱都破破烂烂的,在阴间使不开。眼下有急用,要五万张上等纸钱,烧的时候千万别让人碰着..."话没说完,堂上官员已经挥手放人。
回程路上,黄衫差役心有余悸:"今儿差点闯大祸。不过您命好,能走别的路回去。"许琛壮着胆子问起鸦鸣国,差役说那地方方圆几百里不见天日,全靠乌鸦叫来分昼夜。那些鸟儿都是阳寿未尽就被抓来充数的。许琛又指着荒地问缘由,差役冷笑:"鬼也会死,没这地方,那些死鬼住哪儿?"
其实许琛断气时,消息就传到了王潜耳朵里。等他活过来细说经过,王潜听到"武相公"三个字,手里的茶盏哐当摔在地上——那描述分明是去世多年的武元衡!当年王潜的官职全靠这位宰相提携,每逢月末年节他都烧纸钱祭奠。当下不敢怠慢,立刻买了十万张上等藤纸照办。
蹊跷的是,许琛家隔壁同名的邻居,当夜五更突然暴毙。第二年开春,王潜果然一病不起。人们这才想起,乌鸦报丧的传说,原来不是空穴来风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