元年开春,冰雪初融的时节,新王登基的钟声响彻郢都。楚王端坐在青铜大鼎前,玄色冕服上的十二章纹在朝阳下熠熠生辉。群臣跪拜时,殿外老梅枝头的积雪正簌簌落下。
转眼柳絮纷飞,各国使节的车驾在郭地扬起漫天尘土。叔孙豹的鲁国旌旗最先抵达,紧接着晋国赵武的战车碾过春泥,楚国公子围的翠羽华盖引得路人争睹。齐国的国弱、宋国的向戌、卫国的齐虎陆续到来,陈蔡郑许曹诸国的使节们互相拱手,衣袂间带着各自国土上不同的花香。
三月里,鲁国军队悄无声息地开进郓城。守军还在揉着惺忪睡眼,城门已被撞开,灶台上的黍羹尚冒着热气。
蝉鸣初起的夏日,秦伯的弟弟针连夜逃往晋国。那夜咸阳宫灯火通明,针只带着贴身玉佩翻出宫墙,马蹄声惊起护城河畔的宿鸟。诸侯家的兄弟,本该守着尊卑礼数,如今却落得个仓皇出逃——这手足之情,终究敌不过权力之争啊。
六月丁巳日,邾国宫殿的素幡被热风吹得猎猎作响。子华躺在灵床上,侍从们正用香草擦拭他发青的手指。北方的战报与丧讯同时传来:晋国荀吴的军队在大原大破狄人。那些披发纹身的狄人溃逃时,恐怕不会想到,中原人把他们世代居住的土地称作"大卤",而史官笔下永远只会写着"大原大捷"。
秋蝉将尽时,莒国宫廷上演兄弟相残的戏码。去疾从齐国带着甲士归来,他的兄长展连佩剑都来不及系好,仓皇跳上吴国商船。船夫砍断缆绳的刹那,展的玉冠滚落在码头的鱼篓旁。
叔弓带着鲁国士兵丈量郓城田地时,农人们躲在桑林里张望。那些界碑插进泥土的声音,就像刀剑划开绸缎般刺耳。待到邾悼公下葬那日,秋风卷着纸钱掠过新立的田界,不知是谁家妇人哭坟的哀声飘得很远很远。
初冬的郢都飘着冷雨,楚灵王的尸骨未寒,公子比已经踏上了流亡之路。晋国的驿馆里,秦伯之弟针正望着窗外飘雪,忽见又一辆楚国马车碾雪而来,车帘掀起时,两张流亡公子的面孔在灯下同样苍白。
一、元年,春,王正月,公楚位。
继正楚位,正也。
二、叔孙豹会晋赵武、楚公子围、齐国弱、宋向戌、卫齐虎、陈公子招、蔡公孙归生、郑罕虎、许人、曹人于郭。
三、三月,取郓。
四、夏,秦伯之弟针出奔晋。
诸侯之尊,弟兄不得以属通。其弟云者,亲之也。亲而奔之,虎也。
五、六月,丁巳,邾子华卒。
六、晋荀吴帅师败狄于大原。
传曰,中国曰大原,夷狄曰大卤,号从中国,名从主人。
七、秋,莒去疾自齐入于莒,莒展出奔吴。
八、叔弓帅师疆郓田。
疆之为言犹竟也。
九、葬邾悼公。
十、冬,十有一月,己酉,楚子卷卒。
十一、楚公子比出奔晋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