那一年开春,周历二月己巳日,天上忽然出了件怪事。日头像是被谁咬了一口,渐渐缺了个角。可这日子不对啊,按说日食该在朔日,偏生挑了个月末晦日。您瞧这日头,若是被吐出来,该是外头先亮;若是被吞进去,定是里头先暗。可那天分明是整轮红日突然缺了一块,倒像有张看不见的嘴在里头啃食。为啥史官不直说是天狗食日?嗐,天机难测,能记下这蹊跷便是大智慧了。
转眼到了三月庚戌日,洛阳城里钟磬哀鸣。周天子驾崩的消息传来,各国使臣连夜往王城赶。您问为啥单说"崩"字?这字儿有讲究——山陵倒塌谓之崩,天子如山岳般尊贵,自然当得起这个字。史册上不写天子名讳,那是敬他高居万民之上,名号都成了忌讳。
四月辛卯日,鲁国上下正忙着准备天子丧仪,突然听说尹氏大夫去世了。这位尹氏可不是寻常人物,他是周天子跟前的心腹。按礼制,别国大夫去世本不该记载,可偏偏这位替鲁国操持天子丧事,鲁隐公心里过意不去,到底还是悄悄记了一笔。
蝉鸣渐起的夏日,武氏家的少年风尘仆仆来到曲阜。这少年郎父亲新丧,孝服还没脱就奉命来讨丧礼。按规矩,没正式继承爵位的孤子不该出使,可周王室实在艰难,竟派他来讨要赙礼。您要问赙礼是啥?就是送给活人的慰问礼。周王室虽落魄至此,鲁国若不给是失礼,可堂堂王室开口讨要,更是不成体统。这事儿传出去,各国诸侯都在背地里摇头。
秋八月庚戌日,宋国宫墙内白幡飘动。宋公和去世的消息传来,史官照例记下"卒"字。诸侯去世用"卒"字,这是正礼,倒比周天子的"崩"字少了几分沉重。
待到芦花飞雪时节,齐侯和郑伯在石门关会盟。两国国君执手盟誓时,谁也没注意史官笔下匆匆记的这一笔。倒是宋国那边,直到腊月癸未日才安葬宋缪公。特意记下葬日,是因为这葬礼拖得太久——宋国正逢内乱,差点连国君都葬不成啊。
一、三年春,王二月,己巳,日有食之。
言日不言朔,食晦日也。其日有食之何也?吐者外壤,食者内壤,阙然不见其壤有食之者也。有内辞也,有外辞也。有食之者,内于日也。其不言食之者何也?知其不可知,知也。
二、三月,庚戌,天王崩。
高曰崩,厚曰崩,尊曰崩。天子之崩,以尊也。其崩之何也?以其在民上,故崩之。其不名何也?大上,故不名也。
三、夏,四月,辛卯,尹氏卒。
尹氏者何也?天子之大夫也。外大夫不卒,此何以卒之也?于天子之崩为鲁主,故隐而卒之。
四、秋,武氏子来求赙。
武氏子者何?天子之大夫也。天子之大夫,其称武氏子何也?未毕丧,孤未爵。未爵使之,非正也。其不言使何也?无君也。归死者曰赗,归生者曰赙。曰归之者,正也。求之者,非正也。周虽不求,鲁不可以不归;鲁虽不归,周不可以求。求之为言,得不得,未可知之辞也。交讥之。
五、八月,庚辰,宋公和卒。
诸侯日卒,正也。
六、冬,十有二月,齐侯、郑伯盟于石门。
七、癸未,葬宋缪公。
日葬,故也,危不得葬也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