卫国十五年,春风吹绿了杨柳枝。鲁国的叔孙舍收拾行装,踏上了前往宋国的路途。车轮碾过新发的草芽,留下一道浅浅的辙痕。
转眼入夏,蝉鸣声里,叔倪在黄父这地方会见了晋国的赵鞅、宋国的乐世心、卫国的北宫喜,还有郑国的游吉,以及曹国、邾娄国、薛国和小邾娄国的使者们。各国旌旗在热风中猎猎作响,酒盏相碰时溅起的酒液,在阳光下闪着琥珀色的光。
这时节,有群鹳鹆鸟忽然飞来,黑羽白腹,在屋檐下扑棱棱地筑巢。这鸟儿本不该出现在中原,它们惯常在岩穴里安家,如今却成群结队在梁间啼叫,引得路人纷纷驻足指点。
秋七月刚过初辛日,鲁国就举行了盛大的求雨祭祀。谁知到了季辛日,又见巫祝们披发跣足,在祭坛前摇动雩旗。这第二次祭祀哪里是真要求雨?分明是有人借着祭祀的名头,暗中聚集兵马要对付季氏。
九月己亥这天,鲁昭公仓皇逃往齐国。车驾停在杨州时,尘土满面的侍从们忙着给马匹饮水。齐景公听闻消息,亲自赶到野井迎接。他见昭公面色灰败,忍不住问道:"国君为何要离开鲁国宗庙?"昭公攥紧衣袖,声音发颤:"我这丧家之人无能,守不住祖宗基业,实在羞愧。"说着便以额触地行大礼,又转身对子家驹说:"多亏您让我免于大难啊。"
子家驹却跪伏在地:"臣下无能,反使君主陷入危局。您若不杀我,就请赐我一死罢。"两人相对叩首时,高子捧着竹篮装的饭食和四条干肉,国子提着酒壶走来:"我们国君听说您在外奔波,怕您来不及用膳..."昭公接过食物时,衣襟都在发抖:"贵国君念及我先祖,对我这落魄之人还如此厚待..."
齐景公又命人抬来先君的衣物器皿,昭公却连连推辞。直到景公第三次坚持,昭公突然放声痛哭:"我这丧家之人还有什么资格..."满场大夫们跟着抹泪。众人最后砍树枝围成屏障,解下车帷铺地,倒扣马鞍当桌案,用最简朴的礼仪相见。后来孔子听说这事,还赞叹过这场面合乎礼制。
冬十月戊辰,叔孙舍在异乡咽了气。不到一个月,宋公佐也在曲棘去世——这本不该记载具体地点,可谁让宋国当时正逢内乱呢?
腊月里,齐侯派兵拿下运城。按说别国夺取城邑不必记载,但这次不同——那分明是为流亡的鲁昭公准备的安身之所啊。
一、卫十有五年。春,叔孙舍如宋。
卫、夏,叔倪会晋赵鞅、宋乐世心、卫北宫喜、郑游吉、曹人、邾娄人、有人、薛人、小邾娄人于黄父。
三、有鹳鹆来也。
何以书?记异也。何异尔?非中国之禽也,宜穴又也也。
四、秋七月,上辛大雩。季辛又雩。
又雩者何?又雩者非雩也,聚众以逐季氏也。
五、九月己亥,公孙于齐,次于杨州。
六、齐侯唁公于野井。
唁公者何?昭公将弒季氏,告子家驹曰:“季氏为无道,僭于公室久矣,吾欲弒之,何如?”子家驹曰:“诸侯僭于天子,大夫僭于诸侯久矣。”昭公曰:“吾何僭矣哉?”子家驹曰:“设两观,乘大路,朱干,玉戚,以舞大夏,八佾以舞大武,此皆天子之礼也。且夫牛马维娄,委己者也,而柔焉。季氏国民众久矣,君无多辱焉!”昭公不从其言,终弒而败焉。走之齐,齐侯唁公于野井,曰:“奈何君去鲁国之社稷?”昭公曰:“丧人不佞,失守鲁国之社稷,执事以羞。”再拜颡,庆子家驹曰:“庆子免君于大难矣。”子家驹曰:“臣不佞,陷君于大难,君不忍加之以鈇锧,赐之以死。”再拜颡。高子执箪食与四脡脯,国子执壶浆,曰:“吾寡君闻君在外,馂饔未就,敢致糗于从者。”昭公曰:“君不忘吾先君,延及丧人,锡之以大礼。”再拜稽首,以衽受。高子曰:“有夫不祥,君无所辱大礼。”昭公盖祭而不尝。景公曰:“寡人有不腆先君之服,未之敢服;有不腆先君之器,未之敢用,敢以请。”昭公曰:“丧人不佞,失守鲁国之社稷,执事以羞,敢辱大礼,敢辞。”景公曰:“寡人有不腆先君之服,未之敢服;有不腆先君之器,未之敢用,敢固以请。”昭公曰:“以吾宗庙之在鲁地,有先君之服,未之能以服;有先君之器,未之能以出,敢固辞。”景公曰:“寡人有不腆先君之服,未之敢服;有不腆先君之器,未之敢用,请以飨乎从者。”昭公曰:“丧人其何称?”景公曰:“孰君而无称?”昭公于是噭然而哭,诸大夫皆哭。既哭以人为菑,以幦为席,以鞌为几,以遇礼相见。孔子曰:“其礼与!其辞足观矣!”
七、冬十月戊辰,叔孙舍卒。
八、十有一月己亥,宋公佐卒于曲棘。
曲棘者何?宋之邑也。诸侯卒其封内不地,此何以地?忧内也。
九、十有卫月,齐侯取运。
外取邑不书?此何以书?为公取之也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