唐高祖武德年间,有个叫方庆的官员担任察非掾,唐太宗对他十分器重,想让他留在身边共事。方庆却拱手推辞道:"老母亲年事已高,请容臣回家奉养。"太宗见他孝心可嘉,也不勉强。到了贞观年间,还是让他当了藁城县令。
方庆的孙子袭秀在神龙初年当上了监察御史。那时武三思诬陷桓彦范、敬晖等人谋反,硬说袭秀也参与其中。侍御史冉祖雍奉命审问,袭秀始终不肯认罪。忽然有人来报:"南边来的使者说,桓彦范和敬晖已经死了。"袭秀一听这话,眼泪扑簌簌就掉了下来。
冉祖雍眯着眼睛问:"桓彦范犯的是叛国大罪,如今伏法。本官正在审你的案子,你倒好,听说他死了就哭,这是什么道理?"袭秀抹着眼泪说:"他虽罪有应得,可终究与我有交情,听到故人离世,怎能不伤心?"
冉祖雍又逼问:"那你被关在牢里时,听说几个弟弟照样饮酒作乐,为何不见你忧心?"袭秀挺直腰板答道:"我孙袭秀对得起朝廷,不过与桓彦范有些私交罢了。您要是把我兄弟都杀了,自然没人喝酒;若只杀我一人,只怕大人您日后睡不安稳。"冉祖雍脸色一变,突然握住他的手说:"别担心,我保你性命。"后来果然在奏章里说了好话,袭秀这才免罪。
再说那位精通玄学的陆德明,本是跟着周弘正求学。王世充称帝时,非要让他当散骑侍郎,还让儿子拜他为师。行拜师礼那天,陆德明提前喝了巴豆汤,躺在东墙根下装病。王世充的儿子跪在床前行礼,他假装腹泻不止,硬是没搭理。后来干脆躲到成皋养病去了。等到唐朝建立,太宗请他做文馆学士,还让阎立本给他画像。褚亮在画像上题词称赞:"经术为贵,玄风可师。"最后官至国子博士。
李密降唐后,他手下大将徐绩还守着黎阳粮仓。徐绩对长史郭恪说:"魏公既然归顺唐朝,这些兵马土地都是魏公的产业。我要是直接献给朝廷,岂不是拿魏公的东西给自己邀功?"于是派人把清单送给李密,让他自己献上。高祖看到奏章很奇怪,听使者说明原委后龙颜大悦:"徐绩推功让利,真是忠臣!"当即封他做黎州总管,还赐了皇姓。
贞观年间,太宗问褚遂良:"你负责记《起居注》,能不能让朕看看?"褚遂良拱手答道:"如今的起居注就像古代的史官记录,既要记善行也要记过失,为的是约束君主。没听说哪个帝王亲自看史官的笔记。"太宗半开玩笑:"那朕要是干坏事,你也记?"褚遂良正色道:"守规矩不如守本分,臣的职责就是如实记载。"旁边的刘洎补了句:"就算褚大人不记,天下人的眼睛可都看着呢。"
有回太宗跟侍臣们说:"朕写了首艳诗。"虞世南立刻劝谏:"陛下文采虽好,但这体裁不雅。上有所好,下必效尤,万一流传开来,恐怕带坏风气。这诗臣不能传抄。"太宗非但不恼,反而赏他五十匹绢:"要是大臣都像你这么耿直,何愁天下不治!"原来梁简文帝当太子时就爱写艳诗,弄得举国效仿,晚年想改都来不及。虞世南这番劝谏,正是以史为鉴。
司农卿窦静性子刚直,看不惯少卿赵元楷的做派。有次衙门聚会,他当着众人面说:"要是遇上隋炀帝那样穷奢极欲的君王,确实需要赵大人这样的人才。如今天子厉行节俭,要您何用?"说得赵元楷满脸通红。当初太宗平定突厥后,窦静就反对把部落迁到河南,又建议在太原屯田节省粮饷,出的都是利国利民的好主意。
文德皇后去世时,许敬宗因为说笑被贬。后来太宗灵柩停在前殿,他又甩着胳膊经过。侍御史阎玄正当场弹劾:"先前皇后丧期他就因失仪被贬,如今先帝灵前还敢如此放肆!"虽然高宗压下了奏章,但朝野都称赞阎御史刚正不阿。
左仆射刘仁轨晚年喜欢听奉承话。户部员外郎魏克己判的案子,他老爱唱反调。有回魏克己忍不住说:"异域音乐不入耳,秋蝉鸣叫徒扰人。"刘仁轨勃然大怒:"蠢货!"没过多久,魏克己反倒升了吏部侍郎。
武则天当政时,宰相豆卢钦望要扣京官两个月俸禄充军饷,发通知让百官上表赞同,却不说缘由。拾遗王求礼当面质问:"大伙连什么事都不知道就来签名?宰相俸禄丰厚,扣就扣了,可小官们日子紧巴,凭什么瞒着他们克扣?"豆卢钦望被问得哑口无言。上朝时王求礼又站出来:"国库充盈,何苦算计九品官的微薄俸禄?"纳言姚璹帮腔说秦汉都有征税先例,王求礼反唇相讥:"难道要学秦皇汉武掏空国库?姚大人说的才是歪理!"这事最后不了了之。
魏元忠的儿子魏升娶了郑远的女儿。后来魏升参与诛杀武三思失败被杀,魏元忠也被牵连入狱。郑远立刻跑来要离婚书,拿到手第二天就让女儿改嫁。殿中侍御史麻察气得写奏章痛斥:"郑远当年靠嫁女攀附权贵,如今亲家落难就急着撇清关系。前脚刚离婚,后脚就改嫁,简直有辱斯文!"朝廷虽没治罪,但从此没人再搭理郑远,大家都夸麻御史主持公道。
来俊臣抛弃发妻,要娶王庆诜的女儿;侯思止也闹着要娶李自挹的闺女。朝廷讨论这事时,内史李昭德拍着桌子大笑:"真荒唐!太荒唐了!"
话说那日朝堂之上,几位宰执大臣正围着李昭德追问缘由。昭德捋着胡须,眯着眼睛冷笑道:"往年那来俊臣强抢王庆诜的闺女,已经够丢朝廷脸面了。如今这狗奴才又打起李自挹女儿的主意,莫非还要再辱没一次国体?"这番话掷地有声,吓得那帮酷吏再不敢提这事。后来王弘义到底被昭德抓住把柄,活活打死在刑杖之下。
转眼到了长安末年,那些作恶多端的酷吏们终于被一网打尽。武则天坐在龙椅上,望着殿外飘落的梧桐叶,忽然叹了口气:"近来朝臣们被周兴、来俊臣他们审问时,个个都抢着认罪。朕虽觉得蹊跷,可派去查问的近臣回报说确有其事..."她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龙纹扶手,"如今这些酷吏伏诛,反倒再没人谋反了。看来先前处死的,怕是冤枉了不少啊。"
夏官侍郎姚崇闻言上前两步,衣袍窸窣作响:"自垂拱年间起,那些被举报的大臣都是屈打成招。告密的人只为邀功请赏,弄得天下人谈'罗织'色变,比汉末党锢之祸还可怕。"他抬头看了眼女皇神色,继续道:"当时派去查案的近臣自身难保,哪敢说真话?幸亏上天开眼,让陛下醒悟..."
武则天听得频频点头,忽然展颜笑道:"以前的宰相都顺着酷吏们胡来,倒把朕衬得像个暴君。爱卿这番话,真是说到朕心坎里去了。"当即命人抬来千两白银赏赐。
景龙年间有个趣事。中宗在兴庆池设宴,侍臣们借着跳《回波词》讨官要爵。轮到给事中李景伯时,这老臣端着酒盏踉踉跄跄起身:"回波尔持酒卮啊,微臣职责在劝谏。这宴饮过了三巡,再闹腾可不成体统..."满座顿时鸦雀无声,宴会只得草草收场。
那安乐公主仗着宠爱,非要父皇把昆明池赏她沐浴。中宗揉着太阳穴直摇头:"自古没这个规矩。"谁知这丫头转头就征调民夫,在旁边硬挖出个"定昆池"。竣工那日,中宗带着韦皇后赴宴,命百官赋诗助兴。黄门侍郎李日知提笔写下:"但求居者享安逸,莫教劳作者心寒。"后来睿宗即位,拍着他肩膀感叹:"当年朕都不敢吭声,多亏爱卿耿直啊!"
景龙末年官场风气败坏,新官上任都要摆"烧尾宴"。唯独苏瑰升任仆射时不办宴席,惹得宗晋卿在御宴上当众讥讽:"苏仆射莫非不高兴?"中宗闻言脸色一沉。苏瑰不慌不忙起身:"宰相要调和阴阳,如今天下粮价飞涨,臣见禁军士兵都有饿三天的。这般境况还摆宴,臣实在愧对官职。"一番话说得宗晋卿面红耳赤。
中宗暴毙那晚,韦皇后秘不发丧,连夜召十一位宰相入宫。遗诏明明写着要相王辅政,宗楚客却对韦温咬耳朵:"太后临朝,岂能让小叔子参政?这诏书得改!"苏瑰突然拍案而起,震得烛火直晃:"先帝遗命岂能篡改?"可惜最终诏书还是被改了去。
后来玄宗命宋璟给诸王公主拟定封号,中途又派太监传旨要改。宋璟梗着脖子进谏:"陛下要学《诗经》里鸣鸠平均待子的美德。若因母亲得宠就给孩子特殊封号,怕是不合礼法。"玄宗听完竟笑着采纳了。
开元七年日食那天,玄宗穿着素服在殿前踱步,又是减膳撤乐,又是大赦囚徒。苏瑰和宋璟联袂进谏:"陛下修德不在频繁下诏。只要朝中少些谗言,牢里少些冤狱,将士们不妄动刀兵,自然灾消福至。"说着指了指渐复光明的日头:"您看,至诚自能感天。"
再说那定安公主,前后嫁过三任驸马。她去世后,首任驸马的儿子王繇请求让父母合葬。给事中夏侯铦当即驳斥:"公主改嫁时就与前夫恩断义绝,如今怎好再合葬?若地下有知,只怕两位驸马要在黄泉路上打起来!"这番话说得满朝文武啧啧称奇。
玄宗封禅泰山前,张说忙着安插亲信。中书舍人张九龄扯着他袖子劝:"官爵是国之公器,您这样任人唯亲,怕要惹天下人非议。"张说满不在乎地摆手:"木已成舟,管那些闲话作甚?"结果真被宇文融弹劾得灰头土脸。
最绝的是李辅国求宰相那段。这宦官头子缠着肃宗要官,皇帝愁得对萧华诉苦:"要是大臣们真上奏保举,朕不答应都不行..."萧华找到裴晃商量,裴晃当场撸起袖子:"砍了我胳膊也不写这荐书!"肃宗听说后,笑得茶都喷了出来。
唐方庆,武德中为察非掾,太宗深器重之,引与六月同事。方庆辞曰:“臣母老,请归养。”太宗不之逼。贞观中,以为藁城令。孙袭秀,神龙初为监察御史。时武三思诬桓、敬等反,又称袭秀与敬等有谋。至是为侍御史冉祖雍所按,辞理竟不屈。或报祖雍云:“适有南使至,云桓、敬已死。”袭秀闻之,泫然流泪。祖雍曰:“桓彦范负国刑宪,今已死矣。祖雍按足下事,意未测,闻其死乃对雍流涕,何也?”袭秀曰:“桓彦范自负刑宪,然与袭秀有旧,闻其死,岂不伤耶!”祖雍曰:“足下下狱,闻诸弟俱纵酒而无忧色,何也?”袭秀曰:“袭秀何负于国家,但于桓彦范有旧耳。公若尽杀诸弟,不知矣;如独杀袭秀,恐明公不得高枕而卧。”祖雍色动,握其手曰:“请无虑,当活公。”乃善为之辞,得不坐。
陆德明受学于周弘正,善言玄理,王世充僭号,署为散骑侍郎。王令子师之,将行束修之礼,德明服巴豆散,卧东壁下。充之子入跪床下,德明佯绐之痢,竟不与语,遂移病成皋。及入朝,太宗引为文馆学士,使阎立本写真形,褚亮为之赞曰:“经术为贵,玄风可师;励学非远,通儒在兹。”终于国子博士。
李密既降,徐绩尚守黎阳仓,谓长史郭恪曰:“魏公既归于唐,我士众土地,皆魏公之有也。吾若上表献之,即是自邀富贵,吾所耻也。今宜具录以启魏公,听公自献,则魏公之功也。”及使至,高祖闻其表,甚怪之。使者具以闻,高祖大悦曰:“徐绩盛德推功,真忠臣也。”即授黎州总管,赐姓李氏。
贞观中,太宗谓褚遂良曰:“卿知《起居注》,记何事大抵人君得观之否?”遂良对曰:“今之《起居》,古之左右史,书人君言事,且记善恶,以为检戒,庶乎人主不为非法。不闻帝王,躬自观史。”太宗曰:“朕有不善,卿必记之耶!”遂良曰:“守道不如守官,臣职当载肇,君举必记。”刘洎进曰:“设令遂良不记,天下之人皆记之矣。”
太宗谓侍臣曰:“朕戏作艳诗。”虞世南便谏曰:“圣作虽工,体制非雅。上之所好,下必随之。此文一行,恐致风靡。而今而后,请不奉诏。”太宗曰:“卿恳诚若此,朕用嘉之。群臣皆若世南,天下何忧不理!”乃赐绢五十疋。先是,梁简文帝为太子,好作艳诗,境内化之,浸以成俗,谓之“宫体”。晚年改作,追之不及,乃令徐陵撰《玉台集》,以大其体。永兴之谏,颇因故事。
窦静为司农卿,赵元楷为少卿。静颇方直,甚不悦元楷之为,官属大会,谓元楷曰:“如隋炀帝意在奢侈,竭四海以奉一人者,司农须公矣。方今圣上,躬履节俭,屈一人以安兆庶,司农何用于公哉!”元楷赧然而退。初,太宗既平突厥,徙其部众于河南,静上疏极谏,以为不便。又请太原置屯田,以省馈饷,皆有弘益。
文德皇后崩,未除丧,许敬宗以言笑获谴。及太宗梓宫在前殿,又垂臂过。侍御史阎玄正弹之曰:“敬宗往居先后丧,已坐言笑黜,今对大行梓宫,又垂臂无礼。”敬宗惧获罪,高宗寝其奏,事虽不行,时人重其刚正。
刘仁轨为左仆射,暮年颇以言词取悦诉者。户部员外魏克己断案,多为仁轨所异同。克己执之曰:“异方之乐不入人心,秋蝉之声徒聒人耳。”仁辄怒焉,骂之曰:“痴汉!”克己俄迁吏部侍郎。
则天朝,豆卢钦望为丞相,请辍京官九品以上两月日俸以赡军,转帖百司,令拜表。群臣俱赴拜表,而不知事由。拾遗王求礼谓钦望曰:“群官见帖即赴,竟不知拜何所由。既以辍俸供军,而明公禄厚俸优,辍之可也。卑官贫迫,奈何不使其知而欺夺之,岂国之柄耶!”钦望形色而拒之。表既奏,求礼历阶进曰:“陛下富有四海,足以储军国之用,何籍贫官九品之俸,而钦望欺夺之,臣窃不取。”纳言姚璹前进曰:“秦汉皆税算以赡军,求礼不识大体,妄有争议。”求礼曰:“秦皇、汉武税天下,使空虚以事边。奈何使圣朝仿习之。姚璹言臣不识大体,不知璹言是大体耶!”遂寝。
魏元忠男升娶荣阳郑远女,升与节愍太子谋诛武三思,废韦庶人,不克,为乱兵所害,元忠坐系狱。远比此乃就元忠求离书。今日得离书,明日改醮。殿中侍御史麻察不平之,草状弹曰:“郑远纳钱五百万,将女易官。先朝以元忠旧臣,操履坚正,岂独尚兹贤行,实欲荣其姻戚,遂起复授远河内县令,远子良解褐洛州参军。既连婚国相,父子崇赫,迨元忠下狱,遂诱和离。今日得书,明日改醮。且元忠官历三朝,荣跻十等,虽金精屡铄,玉色常温。远冑虽参华,身实凡品。若言齐郑非偶,不合结缡;既冰玉交欢,理资同穴。而下山之夫未远,御轮之婿已尚。无闻寄死托孤,见危授命,斯所谓滓秽流品,点辱衣冠,而乃延首腼颜,重尘清鉴。九流选叙,须有淄渑;四裔遐陬,宜从槟斥。虽渥恩周洽,刑罚免加;而名教所先,理资惩革。请裁以宪纲,禁锢终身。”远从此废弃。朝野咸赏察之公直。
来俊臣弃故妻,奏娶太魇王庆诜女。侯思正亦奏娶赵郡李自挹女。敕正事商量,内史李昭德抚掌谓诸宰曰:“大可笑,大可笑!”诸宰问故,昭德曰:“往年来俊臣贼劫王庆诜女,已太辱国;今日此奴又请索李自挹女,乃复辱国耶!”遂寝。思正竟为昭德所绳,榜杀之。
长安末,诸酷吏并诛死。则天悔于枉滥,谓侍臣曰:“近者朝臣多被周兴、来俊臣推勘,递相牵引,咸自承伏。国家有法,朕岂能违。中间疑有滥者,更使近臣就狱推问,得报皆自承引。朕不以为疑,即可其奏。自周兴、俊臣死,更不闻有反逆者。然已前就戮者,岂不有冤滥耶!”夏官侍郎姚崇对曰:自垂拱已后,被告身死破家者,皆枉酷自诬而死。告事者特以为功,天下号为罗织,甚于汉之党锢。陛下令近臣就狱问者,近臣亦不自保,何敢辄有动摇。赖上天降灵,圣情发寤,诛灭凶竖,朝庭宴安。今日已后,微躯及一门百口,保见在内外官吏无反逆者。则天大悦曰:“已前宰相,皆顺成其事,陷朕为淫刑之主。闻卿所说,甚合朕心。”乃赐银一千两。
景龙中,中宗尝游兴庆池,侍宴者递起歌舞,并唱《回波词》,方便以求官爵。给事中李景伯亦起舞歌曰:“回波尔持酒卮,微臣职在箴规。侍宴既过三爵,喧哗窃恐非仪。”于是宴罢。
安乐公主恃宠,奏请昆明池以为汤沐。中宗曰:“自前代已来,不以与人。”不可。安乐于是大役人夫,掘其侧为池,名曰“定昆池”。池成,中宗、韦庶人皆往宴焉,令公卿以下咸赋诗。黄门侍郎李日知诗曰:“但愿暂思居者逸,无使时传作者劳。”后睿宗登位,谓日知曰:“朕当时亦不敢言,非卿忠正,何能如此?”俄拜侍中。
景龙末,朝纲失叙,风教既替,公卿太臣,初拜命者,例许献食,号为“烧尾”。时苏瑰拜仆射,独不献食。后因侍宴,宗晋卿谓瑰曰:“拜仆射竟不烧尾,岂不喜乎?”中宗默然。瑰奏曰:“臣闻宰相主调阴阳,代天理物。今粒食涌贵,百姓不足,臣见宿卫兵至有三日不得食者。臣愚不称职,所以不敢烧尾耳。”晋卿无以对。
中宗暴崩,秘不发丧。韦庶人亲总庶政,召宰相韦巨源等一十一人入禁中会议。遗诏令韦庶人辅少主知政事,授相王太尉,参谋辅政。宗楚客谓韦温曰:“今皇太后临朝,宜停相王辅政。且太后于诸王居嫂叔之地,难为仪注,是诏理全不可。”苏瑰独正色拒之,谓楚客等曰:“遗诏是先帝意,安可更改。”楚客、温等大怒,遂削相王辅政语,乃宣行之。
玄宗命宋璟制诸王及公主邑号,续遣中使宣诏,令更作一佳号。璟奏曰:“七子均养,鸣鸠之德。至锡名号,不宜有殊。今奉此旨,恐母宠子异,非正家国之大训,王化之所宜。不敢奉诏。”玄宗从之。
苏瓌。开元七年五月己丑朔,日有蚀之。玄宗素服候变,撤乐减膳,省囚徒,多所原放;水旱州皆定赈恤,不急之务,一切停罢。瓌与宋璟谏曰:“陛下频降德音,勤恤人隐,令徒以下刑尽责保放。惟流、死等色,则情不可宽,此古人所以慎赦也。恐言事者,直以月蚀修刑,日蚀修德,或云分野应灾祥,冀合上旨。臣以为君子道长,小人道消,女谒不行,谗夫渐远,此所谓修德。囹圄不扰,甲兵不黩,理官不以深文,军将不以轻进,此所谓修刑也。若陛下常以此留念,纵日月盈亏,将因此而致福,又何患乎!且君子耻言浮于行,故曰:‘予欲无言。’又曰:‘天何言哉,四时行焉,百物生焉。’要以至诚动天,不在制书频下。”玄宗深纳之。
定安公主初降王同皎,后降韦擢,又降崔铣。诜先卒,及公主薨,同皎子繇为驸马,奏请与其父合葬,敕旨许之。给事中夏侯铦驳曰:“公主初昔降婚,梧桐半死,逮乎再醮,琴瑟两亡。则生存之时,已与前夫义绝;殂谢之日,合从后夫礼葬。今若依繇所请,却祔旧姻,但恐魂而有知,王同皎不纳于幽壤;死而可作,崔诜必诉于玄天。国有典章,事难逾越。铦谬膺驳止,敢废司存!请傍移礼官,以求指定。”朝庭咸壮之。
玄宗将封禅泰山,张说自定升山之官,多引两省工录及己之亲戚。中书舍人张九龄言于说曰:“官爵者,天下之公器,德望为先,劳旧为次。若颠倒衣裳,则讥议起矣。今登封沛泽,十载一遇,清流高品不沐殊恩,胥吏末班先加章绂,但恐制出之后,四方失望。今进草之际,事犹可改。”说曰:“事已决矣,悠悠之谈,何足虑也。”果为宇文融所劾。
李辅国扈从肃宗,栖止帷幄,宣传诏命,自灵武列行军司马,中外枢要,一以委之。及克京城后,于银台门决事,凡追捕,先行后闻,权倾朝野,道路侧目。又求宰相,肃宗谓之曰:“卿勋业则可,公卿大臣不欲,如之何?”又谓裴晃等速表荐己。肃宗患之,乃谓萧华曰:“辅国求为宰相,若公卿表来,不得不与。卿与裴晃早为之所。”华出问晃,晃曰:“初无此事,臂可截也,而表不为也。”复命奏之,上大悦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