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二十二回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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话说河南地界有个萨真人,名叫首坚,平日里悬壶济世,治病救人。这日他行医路过河南,看见一座香火鼎盛的庙宇,匾额上写着"都管庙"三个大字。一打听才知道,这庙里供的是个叫王恶的凶神,每年六月六都要百姓献上十头羊、十头牛、十头猪、十坛酒来祭祀。要是哪家凑不齐供品,这瘟神就要降下灾祸,害得当地百姓苦不堪言。

那些被推举为会首的穷苦人家,为了凑齐祭品,不是典当妻子就是卖儿卖女,凄惨得很。萨真人听得这事,气得胡子都翘起来了,二话不说就放了一把火,把那害人的庙宇烧了个精光。那王恶见真人周身神光护体,知道碰上了硬茬子,吓得抱头鼠窜。萨真人烧完庙,拍拍手就往徽州去了。

谁知这王恶贼心不死,暗中派小妖在村里散布瘟疫。没过几天,整个村子十户人家有九户都病倒了。这瘟神还托梦给百姓,威胁说要是不给他重修庙宇,就要放火烧房子。老百姓吓得日夜不安,连觉都睡不踏实。

这天王恶闲来无事在村里晃悠,看见孙寿家有个十八岁的闺女,生得如花似玉。这孽障当晚就变成个俊俏后生,天天夜里来纠缠孙家小姐。可怜那名叫千金的姑娘被迷了一个多月,整个人瘦得脱了形,家里上下急得团团转。

正巧这天祖师爷云游到河南,到孙家借宿。见孙寿愁眉不展,祖师爷放下包袱问道:"我们师徒是出家人,借住一宿明日便走。老丈为何闷闷不乐?"孙寿叹气道:"不是不欢迎师父,实在是家里出了怪事。小女不知被什么邪祟缠上了,夜夜都有个自称有神通的来纠缠,愁得我吃不下睡不着。"

祖师爷一听就火了,拍案而起:"老丈放心,贫僧这就替你收了这妖孽!"话音未落,忽然狂风大作,半空中现出个九尺高的黑脸大汉,手持金鞭耀武扬威。孙寿指着窗外直哆嗦:"就、就是他!"

祖师爷当即派马元帅出战。这华光元帅提着主枪腾云而起,指着那妖孽就骂:"泼魔休走!乖乖束手就擒,押你上天庭发落。要是敢说半个不字,叫你立刻魂飞魄散!"王恶气得哇哇大叫,抡起金鞭就打。两人在半空中你来我往斗了三百回合,打得是天昏地暗。

王恶见久战不下,使出看家本领,把金鞭往天上一抛,顿时化作千万条金鞭劈头盖脸砸下来。马元帅也不含糊,掏出金砖往上一抛。两人又斗了五十回合,还是不分胜负。祖师爷看得心急,拔出宝剑上前助阵。王恶顿时招架不住,收起金鞭就想溜。华光哪肯放过,放出火车、火鸦、火丹紧追不舍。祖师爷剑指妖孽,那王恶化作一道金光逃之夭夭。

这孽障逃到徽州地界,偏偏又撞见在此行医的萨真人。真人一见这瘟神,新仇旧恨涌上心头,怒喝道:"好个孽障,还敢来害人!"当即掏出令牌念动真言,把王恶定在原地动弹不得。萨真人派天将押着这厮去见祖师爷复命。

天将押着王恶来见祖师,禀报道:"小神奉玉帝之命,特来助祖师收服此妖。"祖师爷大喜,给王恶喂下火丹,又写奏章上报天庭。玉帝降旨封王恶为豁洛王元帅,赐他一面金牌,上面刻着"赤心忠良"四个大字,命他跟随祖师修行。

王恶跪地谢恩。祖师爷语重心长地说:"你性子刚烈,既然归顺正道,就要改过自新。要是旧习不改,怎么配得上'赤心忠良'这四个字?日后玉帝问罪起来,后悔可就晚了。"王恶哈哈大笑:"大丈夫一言九鼎!知错能改就是好人。从今往后,我王恶绝不收受贿赂,不讲私情。谁要是依法行事,我必护他周全;谁敢索贿害人,我定叫他吃不了兜着走!"祖师爷欣慰地点头:"话虽如此,也要心存慈悲才是。"

安顿好王元帅,祖师爷召集众将议事:"我奉玉帝之命下凡三十余载,四方妖气已收得差不多了。只是昨夜观天象,西方还有一团黑气未散。"转头对朱元帅吩咐道:"你带上五毒袋,去把那团黑气收了。"

朱元帅领命而去,到了西方祭起五毒袋,那黑气却纹丝不动。回来禀报后,祖师爷亲自带着众将前往,各色法宝齐出,那黑气反倒更浓了。祖师爷皱眉道:"这可如何是好?待我去请教妙乐天尊。"

见到天尊,祖师爷说明来意。天尊抚须道:"那团黑气是颗妖星,如今藏在佛门净土里。除非有位得道的佛子相助,否则难以收服。"见祖师爷面露难色,天尊又道:"雪山上有个修行的太子,本是楚王之子,如今已得正果。你先去拜燃灯佛为师,再请佛祖接引那位太子,方能收服此气。"

祖师爷拜谢天尊,回到凡间安排妥当,就带着马元帅去西天拜见燃灯佛。燃灯佛一见他们就笑道:"玄天上帝乃无量寿佛,马元帅也是妙吉祥如来,二位来此有何贵干?"祖师爷恭敬行礼:"弟子神通浅薄,特来拜师求教。"

燃灯佛摆手道:"你本是妙乐天尊弟子,又是金阙化身,何必拜我为师?"祖师爷诚恳地说:"欲证菩提,当效法善财童子五十三参。"燃灯佛见他心意坚定,点头笑道:"你此来是为西方妖星之事吧?待我接引雪山太子前来,此劫自解。"当即派文殊、普贤二位菩萨去接太子。

文殊、普贤有些迟疑:"那太子毕竟是凡夫修行,不知功力如何,贸然接引恐怕不妥。"燃灯佛笑道:"既然不信,你们不妨试试他的修为。"二位菩萨领命,一个化作苍鹰,一个变作麻雀,往雪山飞去。

此时太子正在禅堂打坐。忽见一只麻雀慌慌张张扑进怀里,后面追着一只凶猛的苍鹰。太子连忙将麻雀护住。那苍鹰竟口吐人言:"我追的猎物被你救了,现在我要吃你的肉充饥,你可愿意?"太子平静地说:"你若饥饿,我愿割肉相赠。只是这里没有刀,你去折根尖竹来,我自割肉与你。"苍鹰听罢振翅飞去。

不一会儿,又来了一只猛虎追捕白兔。太子又把白兔救下。老虎咆哮道:"你救了它,我就要饿死,这事如何两全?"太子从容答道:"兔子太小不够你吃。你到崖下等着,我跳下去给你充饥。"老虎听了,果然乖乖到崖下等候。

话说那太子在禅坛上正打坐呢,忽然脚下一空,整个人直往下坠。眼瞅着就要摔个结实,忽然间半空中飘下无数花瓣,地上又冒出朵朵金莲,托着太子就往西天去了。

到了西天,太子拜见了燃灯古佛。燃灯佛给他摩顶受记,又让他见了祖师。祖师搓着手说:"师兄啊,劳烦您跟我下凡走一趟,收几个妖怪。事成之后,必有重谢。"太子连连摆手:"我这刚来西天,连个法术都不会,哪能帮得上忙?"

燃灯佛捋着长须笑道:"祖师可是金阙化身,你跟着他下凡历练历练。等收了那些作乱的黑气,再回来听经也不迟。"太子这才答应,跟着祖师驾云下凡。

第二天天刚蒙蒙亮,祖师带着太子在西天边界摆开阵势。只听得战鼓咚咚,喊杀声震天响。祖师扯着嗓子喊:"妖怪们听着,趁早出来投降!"

正喊着呢,忽然一团黑云压过来。云里跳出个和尚打扮的妖怪,自称铁头将军。祖师指着他鼻子骂:"看你也是个出家人打扮,脖子上还挂着佛珠,怎么不在天上好好修行,反倒跑到凡间来害人?"

那和尚把铁钵往地上一杵,冷笑道:"我在我的地盘待得好好的,是你们找上门来,可不是我去招惹你们!"说着抡起铁钵就砸。祖师急忙抽出宝剑招架。

打着打着,祖师渐渐招架不住。正要往前冲,那妖怪突然喷出一口黑气,转身就钻进了铁衲洞。祖师带着天兵天将把洞口团团围住,什么法宝都往洞里招呼,可就是伤不到那妖怪分毫。

太子见状,取出骷髅法器轻轻一摇。洞里那妖怪顿时头晕目眩,跌跌撞撞跑出来,被李元帅一把按住,押到祖师跟前。可这妖怪死活不肯投降。

马元帅气得直跺脚:"这孽畜不服管教!铁属金,火能克金,不如用三昧真火炼了他!"那妖怪反倒乐了:"好啊好啊,正好给我暖暖身子,我就是不降!"

众将又商量:"火不行,铁怕泥。不如让泥星君化堆黄泥,里面点上火,把这和尚丢进去!"妖怪一听这话,顿时慌了神:"别别别,我投降还不行吗?"

祖师这才转怒为喜,给了他一粒火丹服下。安顿好妖怪,祖师送太子回西天听经。后来玉帝降旨,封这妖怪做了猛烈铁元帅,扛着根铁棒跟着祖师修行去了。欲知后事如何,咱们下回再说。

原文言文

  祖师河南收王恶

  却说有个萨真人,名首坚,行医救民。一日来至河南,见一庙,名叫做都管庙。庙神姓王名恶,每年六月六日,要地方人民备羊十牵,牛十牵、猪十只,酒十坛祭赛。如无,行瘟害民。地方人民排作会首者,一样家贫,俱典妻卖子卖女,十分可怜。真人知此事,放一把火将庙烧了。王恶见真人神光出现,不敢抵敌逃去。萨真人烧了庙,往徽州去。王恶叫小妖行瘟,可怜一村百姓,十家人烟九家病,夜间托百姓梦,叫百姓造庙还他,如若不造还他,他放火烧人房屋。百姓昼夜惶惶。一日,王恶出游,见一家姓孙名寿,有一女年方一十八岁,十分美貌,于夜间变一后生去迷那女子。那女子名千金,被迷一月有余,不似人形。家下大小十分忧闷。

  一日祖师来到河南,入孙家投宿,见孙寿闷闷不悦。祖师曰:“我等师徒是出家人,来此投宿一宵,明日便行。长者为何不悦?”孙寿曰:“非师父等借歇,我不欢喜。舍下有一事挂心,故此不悦。”师问曰:“何事?”孙寿曰:“吾有一女,年方十八,不知被甚鬼迷了,夜夜来此,道他有神通,故此忧闷。”祖师闻言大怒,谓孙寿曰:“贫僧当与长者捉此妖,以报长者。”言未了,忽强风一起,半空中现出一人,身长九尺,面如黑铁,手抡金鞭。孙寿曰:“正是此人。”祖师闻言,即令马元帅与他交战。华光领命,手持主枪,走上云端大骂曰:“你这泼妖快下马纳降,与我押上天曹便罢,半言下肯,少刻一命难存。”王恶大怒,抡鞭便打。二人在半空战上三百余合,未分胜败。王恶现出神通,将金鞭丢起,千千万万金鞭堕下。马元帅亦将金砖丢起。二人又战上有五十合,不分胜败。祖师拔出宝剑来助战。王恶力怯不能抵敌,收了金鞭,大败而走。华光放出火车、火鸦、火丹,从后追赶。祖师将剑一指,那妖化一道金光而走。

  走到徽州府,又遇萨真人在此行法。看见王恶,心中大怒。言曰:“这妖精又在此来!”真人手持令牌,念动咒语,那妖不能走脱,被萨真人捉住。着一天将押去见祖师。天将押王恶见祖师,言曰:“本宫知化身来此收黑气,故收此将来顺祖师。”祖师大喜,付火丹与王恶食下,写表奏知玉帝。玉旨到封为豁洛王元帅,赐金牌一面,上写“赤心忠良”四字,遵从法令,随师行教。

  王恶谢恩。祖师曰:“汝性最刚,既为好人,倘前心不改,安能受得赤心忠良四字,心有不足之处,玉帝问罪,后日悔之晚矣。”王大笑曰:“大丈夫一言可以兴邦,知过必改,便为好人;安有不便之处,小将蒙师父收留,自今以后,我不受钱,不容情,有人行吾法者,吾当保护其身,有索人钱者,吾就打死他。”祖师笑曰:“你言虽是,亦要慈悲为本。”王帅唯唯领命。祖师与众臣言曰:“某日离天曹下凡,今经三十余载,四方黑气可以收尽。某夜来细观,惟有西方尚有妖云不散。”叫朱帅吩咐曰:“更有西方妖云不散,汝可用五毒袋去收尽而回。”

  朱帅得令前行,去到西方,丢起五毒袋,不能收那黑气。回见祖师说前事。师自又同众将齐去,各用法宝丢起,其气更冲。祖师曰:“似此如之奈何!待我去问师父妙乐天尊,再作道理。”说罢,去见妙乐天尊。天尊曰:“汝来此为何?”祖师曰:“弟子下凡收气,今已将尽,惟西方尚有一朵黑气不散,弟子师徒不能收得,故来投师父指示。”天尊曰:“那黑气乃是妖星,今在释教天中。不能得出,故此难收。若得一成道佛子相助,方可收得。”祖师曰:“哪有佛子?”天尊曰:“此去雪山有一太子,虔心修行,乃是楚王之子,今已成功。你可先去见燃灯佛受记,为释教弟子。后托燃灯佛去接那雪山太子来。那时方可收释教天中黑气。”祖师拜谢,别了天尊下凡,吩咐邓帅众等在凡间地方等待,自同马帅也住西方去参拜燃灯佛。

  燃灯佛一见祖师、马元帅,即问曰:“玄天是无量拜佛,马元帅乃是妙吉向如来佛在西天极乐世界,来此为何?”祖师曰:“弟子神通微细,敬来参拜尊师。”燃灯佛曰:“汝是妙乐天尊弟子,又是金阙化身,何必拜贫僧为师?”祖师曰:“要归正果,当习五十三参之道。”燃灯佛受拜毕,笑曰:“弟子汝来意下拜,不知汝为西方星之气,故来拜我。此事要我接雪山太子来,便能除却此气。”燃灯佛即令文殊、普贤前去接太子。文殊、普贤曰:“他乃是凡夫修行,未知功成如何,安可轻易接他?”佛笑曰:“妆二人既然不信,将变一物试之便见。”二人领命而行。

  文殊变鹰去,普贤变雀去。二人来到雪山。太子净坐禅坛打坐,文殊变一鹰打雀去投太子。太子一见那雀,抱在怀中。鹰赶来,口出人言曰:“我打那雀,你救入怀中去,我今要吃你救他,肯舍肉与我吃么?”太子曰:“汝饥,既要吃我之肉,此处无刀可割,你去采一枝利竹来,我自割肉与你吃。”鹰闻言飞去。又变一虎,赶一只白兔而来,兔又来投生。太子一见,又救入禅坛,从而避之。虎又出人言曰:“你救他去,则我饿死,你不能两全。”太子曰:“兔小不能救你之饥,汝可在下面去,等我堕下与你吃。”虎听罢下去等候。

  太子于禅坛中堕下,一霎时间天花盖地,忽起金莲,将太子接上西天,入见燃灯佛。参拜受记毕,与祖师相见。师曰:“烦师兄带某下凡降妖,当有厚报。”太子曰:“贫僧初入西方,未有神通,安能助人?”燃灯佛曰:“祖师乃金阙化身,汝可同他下凡,收尽黑气回来,入中天听经未迟。”太子叩谢,同祖师下凡,见众将毕。

  次日平明,祖师同太子于西方界中,喊杀连天,叫妖精早出纳降。忽见妖云在道近前,内有一和尚出阵,号作铁头将军。师曰:“观汝光头褊衣,项挂佛珠,必是天中之人,何故走下凡间,放黑气于下界,遍害民生?”和尚曰:“我归我处,你来寻我,非我寻你。”抡起铁钵,望师便打,师持剑相迎。

  祖师战妖不过,方欲近前,那妖一见,真气一至,便走入铁衲洞中。祖师驱动众将,一直赶去,将洞门紧紧困住,众将各用法宝打入洞中,俱不能伤他。太子将骷髅打动,那妖在洞中头昏眼花,走出洞门,被李帅捉住,押见祖师。那妖不肯归顺。马帅曰:“孽畜不顺,铁乃金之类,火能克金,某将火炼死这孽畜。”妖曰:“好耍好耍,与我净炼些,我决不顺汝。”众将又曰:“既火不能烧他,铁必惧泥,吩咐泥星化成一堆黄泥,火烈于内,将那和尚丢入其中。”那妖听罢叹曰:“不能如此,我顺我顺。”祖师大悦,付火丹一丸与他食下,送太子回上天曹,去见燃灯佛听经。玉旨到,封为猛烈铁元帅,手执铁棒,随师行道不题。不知后来如何,且听下回分解。